以前我很怕听到苍老这个词,从初中起我就害怕听。其实仔细想想,—个十四五岁的孩子头脑中是不应该有苍老这个词的,这个年纪的孩子想的应该是麦当劳和可乐、CD机和永远考不完的试。
那个时候我和小A在一起,我生活的全部重量似乎就在他的身上。因为对我而言,他是—个长者,他教我所有的东西,也纵容我所有的事情。我可以在不想上课的时候就睡觉,趴在木头课桌上晒太阳,鼻子里是木头的香味。我总是很沉地睡过去,因为我知道小A有笔记,我只要说说就可以借到。
我和小A讨论过苍老的问题。我说我这个人,肯定是会很早就苍老的,在其他所有人都还在揮霍青春的时候,我就已经站成一种模糊而氤氲的姿势了,如同夕阳一样,一点一点喷薄成最后的色泽,然后黯淡下去。
其实苍老是每个人的事情,没有人躲得掉,如同一条湍急的河。轻浮的东西似乎一直漂泊,而沉重的东西,最早地沉淀下来。
当我说这番话的时候,我和小A坐在家乡那条最繁华街道的天桥上,我们坐在栏杆上喝可乐。平时我都是用最玩世不恭的生活态度最严肃地生活,而很少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所以说完我就笑了,然后继续痞子般地说,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我就是上帝,看我笑得多灿烂,说完还吹了个口哨。小A没有转过头来看我,只是淡淡地笑了。他总是这个样子,似乎永远平静,无论是一朵花在他面前绽放,还是一座城市在他面前倾覆。他说,我就不会,我是个永远都不会苍老的人。我用我的笑来表达我的不屑,小A伸过手来摸我的头发,像在摸—个孩子。
而在3年后的今天,在上海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在每天对远在日本的小A的怀念里,我终于明白了小A的话,他说的是真的。
当19岁的我已经学会了留着长而凌乱的头发,学会了打耳洞,学会了商业化的笑容,学会了怎样逗女孩子开心,学会了对不喜欢的人也微笑的时候,小A依然是那个样子——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衣、粗布裤子,清爽的头发,眼睛依然清澈,笑起来如同16岁一样明亮。对自己喜欢的人说很多的话,对自己不喜欢的人面无表情。
我写过一段话: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回头张望,驻足,然后时光就扔下我轰轰烈烈地朝前奔跑。其实我写错了,是时光的洪流卷过来,我被带走了。被时光带着一路流淌冲刷,冲过了四季,越过了山河,穿过了明媚的风和忧愁的雨。
而小A一直留在我的17岁,一直站在我的回忆里,站在我的思念中,站成了—棵会微笑的樱花树,一直飘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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