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周末我们都会送多多去爷爷奶奶家或外公外婆家,每周轮替,这样我与妻轻松一下,老人也可以有机会与她亲近。
有一个周五,我与妻照例开车去幼儿园接多多放学。一见面我俩就一如既往地对她热情与谄媚,她也很开心地回应我们,这时我们仨都想不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并且我们仨都会在那之后成长。车离开幼儿园大约三分钟就会经过一家麦当劳,每次经过时我和多多都会一起喊几声“麦当劳”,这次也不例外。可喊完之后她沉默了片刻就大哭起来,问她怎么啦,她只是哭喊着:“我不吃麦当劳!”这句话从一个孩子口中说出真是令人惊异,怎么会有不想吃油炸食品的孩子呢?
“对,没人让你吃麦当劳。”我同意她。
“不吃,我不吃——麦当劳。”她哭喊。
“对,不吃,好,别哭了。”我正开着车。
“不吃,不吃,哇哇哇。”她怎么啦?
“多儿,不吃,别哭了啊。”妈妈也发言了。
“我不吃麦当劳,不吃!”她哭得更厉害了。
“好,好,不吃,别哭了。”
“对,别哭了。”
“你到底怎么啦?”
“多多,跟妈妈说,怎么啦?”
“别哭了,说,不舒服吗?”
“好了,宝宝,别哭了。”
“行啦,别再哭了。”
“别哭了!”
“不许哭了!”
“不许哭!”
就这样,我们俩你一句我一句,终于崩溃了,可她就是哭,大哭,放肆地哭。
我把车停下,抱她到路边,她停止了哭,眼望远方,俨然一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小壮士。
“多儿,跟爸爸说,你怎么啦?”我问。
“多儿,你怎么了呀?”妻问。
她完全不回答,只是将目光投向马路上的车流,这神情就仿佛她的父母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正是盛夏,天气炎热,北京的街头车堵人乱,我们这对年轻的父母面对一个两岁半的女儿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我提议让她冷静一下。
“多多,黄忆慈,这样,你自己想一想到底怎么了,如果无理取闹地哭就不对了,如果你错了就拥抱一下爸爸妈妈,好吗?”
这种方式之前她是很接受的,可这次没有,她沉默静止,于是我和妻起身站在她身边,低头望着她。
就在这时,她做了一件我从未想到也从未设想的事,当她做这件事时我与妻完全惊呆了——她招呼也不打地径直向着远方走去!天啊!她才两岁半!我们心都乱了,可还是决定只要她走在我们视线和追赶范围之内就先不去阻止她,这似乎对一个两岁半的孩子过于信任了。
她是值得信任的。
大约离我们二十米处有一根电线杆,她停在了那儿,并且背对我们。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了,我们在等她回来,她在等我们过去,这是一场心理战,而且我开始意识到这将是一场我人生中漫长战役的首战。
如果这时你碰巧从这里经过,你会看到一幅景象——一个小孩,而且是小小孩,独自站在街边,她的身边没有父母,可她镇定自若,目光远望,时而陷入沉思,时而展开遐想。
她不哭不闹不慌张,完全独立自立,虽然身无分文,但可以无忧无虑,她就像一个思想者、理想家站在那根电线杆下面,一动不动。
终于我首战告负,我走过去向她伸出手,她不假思索地握住了我的手。我的心里瞬间又充满了无法言语的爱和感动,我注定首战失败。这时我对自己说:“我会永远爱那个路边的小孩,不管她是否会向我走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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