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钱是多么快活!”坐在茶几旁的肖夫人,拿起古色古香的精细的银茶壶倒茶时,心里也许是这样想的。她身上的穿戴,屋里的陈设,无不显示出家财万贯的气派。她满面春风,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然而,由此认定她是个轻浮的人,是不公平的。
“你喜欢这幅画,我很高兴,”她对面前那位正襟危坐的年轻艺术家说,“我一直想得到一幅布吕高尔的名作,这是我丈夫上星期给我买的。”
“美极了!”年轻人赞许地说,“你真幸运。”肖夫人笑了,那两条动人的柳眉扬了扬。她的双手细嫩而白,犹如用粉红色的蜡铸成,把那只金光灿灿的戒指衬得更加耀人眼目。她举止娴静,既不抚发整衣,也不摆弄小狗或者茶杯。她深深懂得,文雅能给予人一种感染力。
“幸运?”她说,“我并不相信这套东西,选择才是决定一切的。”年轻人大概觉得,她将富有归于选择两字,未免过于牵强。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很有分寸地点点头,让肖夫人继续说下去。
“我的情况就是个明证。”
“你是自己选择当有钱人的啰?”年轻人多少带点揶揄的口吻。
“你也可以这样说。十五年前,我还是一个笨拙的学生……”肖夫人略微停停,故意给对方说点恭维话的机会。但年轻人正在暗暗计算她在学校里待的时间。
“你看。”肖夫人继续说,“我那时只知道玩,身上又有一种叫什么自然美的东西,却有两个年轻人同时爱上了我。到现在我也搞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爱上我。”
年轻人似乎已横下心不说任何恭维话,但也没有流露出丝毫烦躁的神色,虽然一直在考虑如何将谈话引到有意义的话题上去。他太固执了,怎么也不肯逢迎。
“两个当中,一个是穷得叮当响的学艺术的学生,”肖夫人说,“他是个浪漫可爱的青年。他没有从商的本领,也没有亲戚的接济。但他爱我,我也爱他。另外的一个是一位财力显赫的商人的儿子。他处事精明,看来前程不可限量。如果从体格这个角度去衡量,也可称得上健美。他也像那位学艺术的学生一样倾心于我。”
靠在扶手椅上的年轻人赶忙接住话茬,免得自己打呵欠。
“这选择是够难的。”他说。
“是的。要么是家中一贫如洗,生活凄苦,接触的尽是些蓬头垢面的人。但这是罗曼蒂克的爱情,是真正的爱情;要么是住宅富丽堂皇,生活无忧无虑,服饰时髦,嘉宾盈门,还可到世界各地旅游,一切都应有尽有……要是能两全其美就好了。”
肖夫人的声调渐渐变得有点伤感。
“我在犹豫不决的痛苦中煎熬了一年,始终想不出其他办法。很清楚,我必须在两人当中作出选择,但不管怎样,都难免使人感到惋惜。最后……”肖夫人环视了一下她那曾为一家名叫《雅致居室》的杂志提供过不少照片的华丽的客厅。“最后,我决定了。”
就在肖夫人要说出她如何选择的这相当戏剧性的时刻,外面进来一位仪表堂堂的先生,谈话被打断了。这位先生,不但像一位时装展览的模特儿,而且像一幅名画里的人物,他同这里的环境十分协调。他吻了一下肖夫人,肖夫人将年轻人介绍给她的丈夫。
他们在友好的气氛中谈了十五分钟。肖先生说,他今天碰见了“可怜的老迪克·罗杰斯”,还借给他一些钱。
“你真好,亲爱的。”肖夫人漫不经心地说。
肖先生稍坐了一会儿就出去了。
“可怜的迪克·罗杰斯,”肖夫人喟然叹道,“我料你已猜到了,那就是另外的一个。我丈夫经常周济他。”
“令人钦佩。”年轻人略略地说,他想不出更好的回答。他该走了。
“我丈夫经常关照他的朋友,我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多时间。他工作够忙的。他给海军上将画的那幅肖像……”
“肖像?”年轻人十分惊讶,猛然从扶手椅上坐直了身子。
“是的,肖像。”肖夫人说,“哦,我没有说清楚吧?我丈夫就是那位原来学艺术的穷学生。我们现在喝点东西,怎么样?”
年轻人点点头,似乎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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