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兮归来矣······魂兮归来矣······”
是谁这么吵?吵得人想睡个安稳觉都不能够。她刚躲进无边静谧的黑洞里想惬意地安睡片刻,一声声招魂曲飘飘忽忽惹得她心烦。她累。她想熟睡,哪怕睡一小会儿。幸亏,片刻间,那声音便消声匿迹了。
“都睡三天了。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似乎有人轻声啜泣。那动静感觉近在耳畔又像空山人语。
什么三天了?谁在哭?
管它呢。她不是爱打听闲事的人。何况这会儿她困得没法儿。
她想换个姿势躺着,平时,她睡觉也是要不停地翻身的。可是这会儿,她使劲努力也翻不动,只能把头偏了偏。唉,真累呀!怎么就这么累呢?她心里一阵难过。两道冰凉的液体顺势划过她的面颊,灌进她的耳朵眼儿里,很不舒服。
“唉!一个人究竟能有多少眼泪呢,禁得起这么流?你们这些孩子呀!······拧过条热毛巾来,这又出了一头的虚汗哟。唉!”好像是前院大奶奶的声音。
莫非是隔壁邻居又打了场恶战。一定是。大奶奶德高望重,最热心肠了。隔壁邻居夫妇俩老打架,总见大奶奶来解劝。
隔壁那家女人养育了一双儿女,勤劳节俭,善良厚道,对我极友好。那家男人出来进去人五人六的,好高骛远,夸夸其谈,属于那种大事干不来,小事不肯干的主。光那样还则罢了,最可恶的是他欺负起老婆来,畜生都不如,简直就是恶魔。典型的家庭暴力。据说,也怪他老婆,大字不识一个,脾气又犟,不会说个好听话。对此种说法,她心里是一百个不赞成。可是,赞不赞成又有何用呢。
她亲眼见过一次那个阵势。那是个三伏天大晌午,人们都在家里睡午觉。那时,她女儿还小,睡觉没规律。她正带着孩子在门口阴凉通风处玩耍,一阵吵骂声伴随着“咣当”“哗啦”器物破碎的响声,从邻居家传到大街上,男人粗鲁混账地骂爹骂娘,女人歇斯底里地对骂着。紧接着,两人追打着冲出了家门。她看见那男人一脚踹过去,女人倒在地上,滚了一身土,起来照骂不休,男人又是一脚,女人又倒在地上,两人依旧对骂。男人恶狠狠地扑过去,抡起巴掌,左右开弓,一阵噼噼啪啪。那男人咬牙切齿地吼着“我让你个穷娘们、扫把星再骂我!”女人嘶哑着嗓子,哭嚎着:“有本事今天你就打死我!打不死我,你就不是人养的!”男人更是气急败坏,竟脱下一只鞋来,用鞋底照女人面部一顿猛扇,只嫌不解恨······她吓呆了,躲在一边紧紧地把女儿搂在怀里,浑身打颤。她从没见过这阵势。
后来,左邻右舍听到动静才把他们拉开。她看见那女人蓬头垢面,嘴角边,鼻子里,血直往下淌。在大家簇拥搀扶下,那神情恍惚的女人好像专门和她对视了一眼。她看得出,那呆滞的眼神是那样的无助凄凉。后来,听说那女人落下了病根,耳朵里整天像过火车一样轰轰响。有一次,那女人慈爱地陪她哄女儿玩,好像很无意地说了句:“为了孩子,咱女人遭多少罪都值呀!——那天把你吓着了吧。”一脸的愧疚。——多好的人啊!她忘不了她那种眼神。
不对呀!那对生死冤家,前两年就一先一后,双双病逝了。大奶奶这又悲天悯人地叹息谁呢?她头疼的厉害,先睡一觉再说吧!可是,她分明感觉到有人盈盈嗡嗡断断续续地啜泣。是谁在哭呢?
莫非是刚来的豆腐作坊里,那家外地小夫妻又在呕气。大奶奶谁家闲事都好搀和,可是一点都不惹人厌,大家都说大奶奶人好。
那户外地小夫妻是做豆腐生意的。租的一间狭窄的临街破房子,带一个小后院。丈夫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表情显得有些木讷,干活倒还卖力,和乡亲们交流也还随和,买卖公道,得到了村民的认可。妻子小巧玲珑,眉眼俊秀。只是形容瘦削,脸色憔悴。后来才看得出,原来是怀有身孕。可是,干起活来一点也不含糊,一大桶一大桶的水、豆浆,绕着锅台提上提下,并且整天烟熏火燎的,没见叫过苦。平时,闲暇的时候,常见她捧着书入迷地看,好像是古典名著之类的。有一次,不知为什么,那位妻子哭哭啼啼要回家,丈夫阻拦着不让,就是大奶奶给劝解的。过后,夫妻俩很是感激。这次又怎么了?
哎呀!头疼!什么也不想了。她管不了那么多。真累呀,睡会儿吧!——唉!怎么会这么累呢?
她想起她喝醉了,折腾了多半宿,吐得到处都是。她想起她神魂颠倒地,洒扫拆洗缝缭了一大天,才把房间衣被整理一新。但屋子里那股浊气怎么也除不去,熏得她呆不住。她想起她两天两夜没合眼了。她知道不能光这么熬,她想起她吞下了两片安定······怪不得整个人又累又困。
她这会儿有点埋怨大奶奶了,管闲事非到她家来干嘛,这里又不是居委会。可是这会儿,她是真的又累又困,她不再多想。她迷迷糊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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