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步调

　　二梦说：学生时代的回忆多得数不清，可是能牢牢被记住的，往往是一些很微小却弥足珍贵的小事，在岁月的长河里熠熠生辉。比如作者，她与调皮捣蛋的同桌发生的四件小事，令她难以忘怀记忆犹新，也令二梦感动不已。

　　高二那年，我生了一场病，后遗症就是得了轻微夜盲症，每天吃维生素A鱼肝油。别人妈妈都变着花样带饭，我妈给带的盒饭，都是猪肝胡萝卜，这一度让中午拿出午饭的我十分尴尬。

　　在奉行安静学生跟调皮捣蛋学生做同桌的年代，我的同桌位置被安排了班里的一个混混。他逃课抽烟打架，一件不落。关于他的记忆，虽然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件，但回忆起来，却弥足珍贵。

　　第一件事发生在某个夏日的午后，那天我是值日生。我一个人端着脸盆去楼下厕所旁的水龙头接水。水龙头在打开的刹那，湍急的水流扑哧着炸开花，水打到脸盆上，又反射到我的脸上和衣服上。我开心地看着水流，水很快充满脸盆，开始向中间弯曲打折，呈现出马上要溢出来的态势。可是，水龙头下面并没有可以放脸盆的平地，刚刚还沉浸在时光静好里的我，忽然尴尬地发现我没有空出来的手关掉水龙头。这时候一个男生跑了过来。

　　奇怪的是，他的第一反应并不是关水龙头，而是伸手去端我快要端不住的脸盆。我结结巴巴地说：“帮忙，帮忙……关……关……关水龙头！”他“哦哦哦”地点头，却跟我一样陷入了双手端盆没空手去关水龙头的窘态。我们忽然相视一望，哈哈地笑了起来，没注意到水已经哗啦啦从盆里溢出来……

　　第二件事是冬日的一次月考。最后一场考完，暮色快要被黑暗全部遮盖。我看着打开灯的教室，望着暗沉的窗外，开始担心和害怕。

　　铃声一响，很快大家就消失在教室里。考试座位在最后一排的我，站到楼梯口，发现更可怕的事情是，楼梯里的灯没有打开。我像个半瞎的人一样，扶着楼梯栏杆，胆战心惊地不敢往下走，只能暗暗鼓励自己。在我抬脚的一瞬间，我好像模糊地看到了个男生，从我身边飞快地闪过。咔嗒咔嗒，他把三楼往下的每一层楼梯灯，依次打开了。然后，脚步声消失在了冬天深深的夜色里。

　　第三件事，高二一个出成績的日子，理科的拖后腿就明显地展现出来。我一个人对着化学试卷，低着头，眼泪控制不住哗啦啦地流。

　　那节化学课，老师讲到二氧化碳，配图配了一张雪碧和可乐。他轻轻地拽了我一下，用眼神示意我抬头看老师，我慌忙擦掉眼泪掩饰自己，然后抬头，他侧着身子靠近我，低声轻轻地问：“二氧化碳，你比较喜欢喝可乐还是雪碧？”我随意地答了一句：“可乐吧。”

　　午休回来，看到桌子上有一罐可乐。他在座位上，挠着头解释说：“希望你……百事……百事可乐啊。”

　　第四件事是在分科的前一天，我困倒在课桌上睡着了。我在睡梦中不断地变换着睡姿和侧头的角度，最后在我脸朝向右侧醒来的时候，发现他脸朝向左侧，正在熟睡。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他，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我被吓到了，但我并没有躲闪。安静地对视片刻，我说：“我马上要去读文科了，祝你以后天天开心。”侧着头的他抿嘴一笑，眨着眼睛说：“嗯，你也是。”

　　是枝裕和有一部叫《步履不停》的电影，后来出版了同名书。我在这个夏季，花了一个下午就看完了。书里说：这一天发生的这些连事件都称不上的小事，直到现在我都记忆犹新。想来我也如此。

　　珠珠摘自“博看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