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男生,长得不太好看,小眼睛单眼皮,嘴巴还有点地包天,不爱说话。即使班里男生稀缺,他也没什么存在感。其实我对他还挺好奇的。因为有一次我路过他的位子,不小心看到他看的韩剧,竟然都是没有字幕的。
有一次课间,有个女生一脸郁闷地跟我抱怨,当晚韩国有个大型颁奖典礼,她喜欢的团体也会出席。虽然可以看在线直播,可问题是谁也听不懂韩语。
那个女生跟我关系不错,我告诉她:“有个人可能听得懂韩语,你去找他。”
女生去找他的时候,我还记得他的表情,有点愕然,又有点抑制不住的小惊喜。他整张脸都红红的,顺从地点了点头。当晚,他就被一群女生拉到网吧去当韩语翻译了。
隔天去教室,他被女生围在中间,有个女生问他:“你听得懂韩语,难道你是韩国人吗?看你的单眼皮,韩国欧巴都长这样。”他依旧红着脸,笑着点点头,顿时引来她们的一阵尖叫。他一下子成了班里最受女生尊敬的人。
有一次我去找班主任,随口问他:“我们班上是不是有位韩国友人啊?”
班主任摇摇头说:“没有啊。”
我说:“就那个谁,会说韩语呢。”
班主任笑笑:“他会说韩语不奇怪,他是朝鲜族的。”原来如此。
那之后,他整个人都焕然一新。一天,他开心地坐在一群女生中间,开着玩笑,打打闹闹。我趴在教室后面补觉,被吵得怎么也睡不着,抬头粗声粗气地冲那边喊:“小点声行不行!”有个女生转过头,笑嘻嘻地对我说:“欧巴,你这么凶,我们不喜欢你了哦。”
他也笑嘻嘻地说:“那你们都喜欢我这个欧巴好了。”
我忍不住了,一拍桌子站起来,对他说:“你演够了没有?你根本就不是韩国人,班主任都告诉我了。”他的脸又红起来,只是这次,他慢慢地把头低了下去。
我心里有点后悔了,课一上完就飞一般地回了寝室。没过一会儿,他也回来了,脸色依旧不太好。在内心争斗了半天,我走过去跟他道了歉。
他忙不迭地摆摆手:“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没有恶意。”
他叹了一口气,拉开抽屉给我看,里面摆了好多韩文标签的瓶瓶罐罐。“这些都是我拜托了好多人,也倒贴了不少钱,让人从韩国带回来的东西。都是那些女生让我帮忙代购的……”
那晚,我拉他去了学校后面的大排档请他吃饭。他喝了一点饮料,脸上泛起红晕,笑得整个人傻乎乎的。他说:“你有没有费尽心机也想守住的小秘密?”
我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近是有个小秘密,我偷偷报了韩语班。”
他没笑话我,接着说:“当这个小秘密被揭开的时候,你会突然发现,其实这个秘密是多么微不足道,多么可笑。”
回寝室的路上,在校门口的路灯下,有个女生在等他。我还记得那个场景,他走上前去,她跟他说了几句话。他低下头,过来跟我往寝室走。走了很远回头看,那个女生还站在路灯下。我问他:“她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她告诉我,不是韩国人也没关系,我还是她们的欧巴。”
他原諒了从前的自己,就像理解了一个笨手笨脚的勇士,释怀了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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