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可

　　时光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陈祖宁的那天，清晨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他夸张地站在教室桌子上，做一个飞天的动作，说：“这世上任何事都有是非对错标准，唯有喜欢一个人例外。”

　　一

　　陈祖宁退学了。这消息像颗原子弹般在高二（3）班炸了，夏晓用失望的眼神望了一眼宋凯后，快步追了出去。

　　夕阳下，陈祖宁的背影像部老式失真的电影，在镜头前渐行渐远，模糊到只能在记忆中找寻。

　　其实像陈祖宁这种人，退学可能是人生必经之路，让人意外的是他的退学原因。

　　虽说现在档案不像老一辈那么重要，可也会影响深远，谁愿意自己的档案里有污点，况且还是那样一种情况。

　　“好可惜哦，你说陈祖宁真的会做那种事吗？”

　　“我到现在都不相信呢！”

　　……

　　陈祖宁大概除了长得帅，身上再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优点。可就光这一点，就让他在女生心里足够闪耀。除了夏晓。

　　开学第二天，夏晓就将陈祖宁的作文本从二楼直接扔了下去。原因是语文老师让写一篇“我最怀念的人”，结果陈祖宁写的居然是夏晓！

　　语文老师气到七窍生烟，让他在课堂上念念自己的作文，陈祖宁嬉皮笑脸地站起来，大声念道：“她就像我那长了翅膀飞到天堂里的姐姐，可她还欠我一根棒棒糖！”

　　全班哄笑成一团，陈祖宁望着眼泪快要溢出眼眶的夏晓，手足无措地说：“你不要哭好不好？”

　　二

　　宋凯和陈祖宁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宋凯沉稳、内敛，是学校红榜上永远让人敬仰的人物，连好看的相貌里都带着超然的气质，完全不是陈祖宁那种昭然若揭的张狂。

　　有女生写了字条夹在作业本里，陈祖宁随手一扬，大声朗诵起来，让写字条的女生哭了半堂课。后来有女生恨恨地议论：“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靠一张脸！”

　　陈祖宁听了也不恼，反而乐颠颠地跑去夏晓那儿。“你说我是长得像黄晓明多一点，还是像彭于晏多一点？”夏晓拿本书糊到他脸上，陈祖宁自讨了没趣，干脆去梦里会起了周公。

　　对于陈祖宁这种差生，各科老师宁愿他睡到海枯石烂，省得在课堂上影响其他同学。可睡着睡着，这家伙竟然变成了“葫芦娃”，那鼾声简直到了“叔可以忍婶不可忍”的地步！

　　英语老师忍无可忍，用粉筆将陈祖宁扔醒，他从座位上猛地站起来，叫了声“夏晓”后又趴下接着睡了过去。

　　拜他所赐，从那以后夏晓的车胎隔三差五地就会没气，然后陈同学就会出现在护送她的小路上。夏晓甚至怀疑车胎气到底是那些因为误会而嫉妒她的女生放的，还是陈祖宁干的？

　　陈祖宁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踩着夏晓的影子说：“我是那种低级趣味的人吗？你以为谁都是宋凯啊！”

　　“宋凯？宋凯怎么了？”一整个晚上，夏晓终于认真和他说了句话。

　　“没，没什么。”陈祖宁嘿嘿干笑两声，“我就随便打个比方。”

　　随便？一个学渣，一个学霸，两者之间有可比性吗？

　　三

　　一个星期车胎被放气后，夏晓为了不让整辆车离奇失踪，主动请求班主任将陈祖宁从旁边调走。

　　陈祖宁一面收拾着那些基本没翻过的书，一面唱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歌：“为什么一阵恼人的秋风，它把你的人我的情，吹得一去无踪……”

　　夏晓用一种“劈你的雷已经在路上”的眼神目送他安营扎寨到宋凯身旁，而前一秒，陈祖宁轻声附在她耳边说：“你还不知道吧，我和你一样，喜欢的其实是宋凯！”

　　夏晓气结。就像是球场上，你站在自己的禁区内防守，却突然一脚踢了个乌龙……明明憋了一肚子气，却又无从发作！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像陈祖宁那混蛋说的那样，可她确实每次月考后第一个找寻的不是自己的名次，而是宋凯是否还能稳居全校前十;也确实在他经过自己身边时，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更是在做心理测试时，第一个想到的异性名字便是宋凯……

　　而宋凯呢，会在发卷子时在她身边多停留两秒，会在体育测验时提醒她跑完八百米不要马上喝水，会在大雨天将大半边伞倾过来。

　　她躲在伞下，宋凯问：“夏晓，你将来想考哪所大学？”不等她回答，宋凯接着说，“我们一起努力去清华吧！”虽然只有这看似无关紧要的两句话，在夏晓听来却是最动听的声音。

　　第二天，陈祖宁却意外感冒了。课间休息，有男生问他昨天不是带伞了吗，怎么却淋感冒了？陈祖宁哈欠连天地趴在桌子上说：“借宋凯了。”

　　原来伞是陈祖宁的。难道他是看见自己没带伞吗？知道自己宁愿被淋也要和他划清界线？夏晓用力摇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像他那种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四

　　那一天，在教导主任收到匿名信，带人去抓学校小树林里幽会的学生时，女生厕所里发出超过200分贝以上的尖叫声。幽会的学生没抓着，却抓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陈祖宁。

　　陈祖宁态度很诚恳，说愿意接受学校处罚，为了不请家长到学校“做客”，还自愿退学。

　　所有女生唏嘘不已，陈祖宁众目睽睽下走到夏晓身边，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表情，问她：“你要不要说几句好听的话安慰一下我？”

　　夏晓很想像以往那样，翻个白眼给他，然后再送一个“滚”字。可这一次，她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要冲出眼眶的眼泪。

　　陈祖宁探出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转身快步走出教室，留下一句“夏晓，求你不要哭好不好”。

　　夏晓用力将眼泪憋回去，看一眼埋头不语的宋凯，那个说和她一起努力考进清华的男生。

　　没错，他已经将一只脚迈进了清华的大门，却不是和她一起。

　　当陈祖宁在离小树林一步之遥的女厕所外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时，宋凯那句苍白无力的“对不起”一下子变成一个笑话！一个能保住清华保送名额的笑话！

　　夏晓没想到陈祖宁一早就知道，宋凯约她去小树林见面并没有要紧的事，而是因为和别人打赌输了，骗她去的。但是那个赌并不单纯，是嫉妒她的人故意在陷害她。于是陈祖宁想要提醒她，可不巧学校领导先他一步去了小树林……

　　只是，陈祖宁你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时光仿佛回到第一次见到陈祖宁的那天，清晨的阳光温暖地洒下来，他夸张地站在教室桌子上，做一个飞天的动作，说：“这世上任何事都有是非对错标准，唯有喜欢一个人例外。”

　　如今，夏晓看着陈祖宁最终消失的背影，轻轻说道：“谢谢你，再见。”

　　摘自《演讲与口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