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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时间:2023/11/9 作者: 文苑·感悟 热度: 12859
连伶春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1

  2015年6月中旬,肖依她爸为她精挑细选了一个后妈。他们结婚那天,肖依却偷了他们给小辈准备的红包离家出走了。

  她决定去西藏拉萨。

  从北京到拉萨没有高铁,她又惜命不敢坐飞机。总怕到了藏区气流增强,一股气浪袭来将她乘坐的飞机掀翻,她就只能变成残尸和飞机的骸骨作伴。到最后,她便买了火车硬卧的下铺。

  因为是踩点检的票,肖依到火车上时所在车厢的人到全了,她的床铺上还坐了两个男孩子。她把皮箱推进桌下的空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我要睡觉了。”

  靠外的男孩子推了推里面的人,“哎,这姐姐要睡觉了,咱们上去吧。”

  那男孩摘下耳机站起来,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不好意思。”

  肖依瞥了他一眼,决定看在他这张脸的分儿上不和他计较。只是她一向有洁癖,神情便没有回暖,“没事。”

  他也没有再说什么,踩着脚梯上了中铺。

  火车开动的时候是晚上八点,肖依早早躺在了床铺上却毫无睡意。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那时候她妈妈还没有因为肺癌过世,他们一家人还住在老家那个小小的平房里。

  平房外是大片大片的玉米地,放了学她便和一群年纪相仿的孩子在里面玩捉迷藏。他们用手心手背来决定谁躲谁捉,她总是捉的那个。在玉米地外蒙着眼睛大聲地喊“一、二、三……”喊到十便钻进玉米地里找人。

  玉米叶子在他们的跑窜里发出“沙沙”的声音,转眼就到了晚上。肖依的妈妈便站在门口扯着嗓子喊她的小名,“小依,吃饭了。”

  只是小依和肖依的发音太过相像,她的妈妈叫了很多年,和肖依一起玩的孩子还是没能知道她的小名。

  人的记忆其实很奇怪,肖依的妈妈已经去世九年了,关于她的事情,肖依也不能全部回忆起来。只是她喊肖依时发出的声音,肖依总是忘不掉。

  肖依把胳膊枕在脑后,每多回忆一遍那声音,对父亲的憎恶便就多一分。她想不出自己的后母有什么好,好到可以代替母亲成为她父亲的妻子。人难道不应该从一而终吗?一辈子结一次婚也就够了。无论人在不在,都不应该让他人分割自己的感情。

  肖依越想越气愤,偏偏火车还颠簸得厉害。在她郁闷的当口,中铺那男孩却来回翻了几次身。她一下子暴怒,光着脚站在地上,狠拍了几下中铺的床板,“你能不能安静会儿?来回翻身很吵,你知不知道?”

  那男孩还在听音乐,见肖依拍他床板迷茫地摘掉耳机,“怎么了?”

  肖依有种把拳头打入棉花的感觉,突然间泄了气,“没事。”

  那男孩眨了眨眼睛,“姐姐,你是不是睡不着觉?”

  “是,怎么了?”

  他猛地坐起来,却撞了头又倒下去,“那我陪你聊天吧,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肖依瞪他,只当他在搭讪,“我为什么要和你聊天?”

  他似乎有些委屈,“我要憋死了,在中铺躺着有点喘不上来气儿。”

  2

  最后,那男孩到底是坐到了肖依的床上。倒不是因为他装可怜,而是肖依确实需要找个人说说话。

  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世界上母亲去世,父亲要二婚的人又不止她一个,但是她就是觉得自己快要抑郁了。满腔的苦闷无处诉说,满心的难过又没人能理解。

  先开口的却是那男孩,“姐姐,我叫陈利,吉利的利。你叫什么啊?”

  “肖依。”

  “哪个依?”

  “依赖的依。”

  陈利点点头,“哦。那姐姐要去哪里啊?”

  “西藏拉萨,”肖依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你为什么总叫我姐姐,你多大啊,比我小吗?”

  “因为你烫头发了啊,”他似乎没察觉到肖依的怒气,竟是一副天真的样子,“我1997年的,刚高三毕业,高考完去北京旅游来着。”

  肖依转头看了看陈利的脸,虽是秀气但透着某些成熟味道,看着并不怎么像高三的学生。可他又没有理由说谎,肖依叹了口气,也不怒了,“那你确实比我小。”

  “其实姐姐就是烫头发了,不然不显老。”

  肖依刚刚平复的心情瞬间变差,“我显老吗?我1995年的,开学才大二。”

  陈利却还不怕死地想到什么说什么,“还好吧,就是不显年轻。”

  肖依完全失去了和他继续交谈的欲望,“你上去吧,我不想和你聊了。”

  “别啊,我才刚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你不能又让我进去当笼子里的金丝雀。”见肖依完全不为所动,陈利急了,“姐姐,我可以给你讲故事。”

  “讲什么故事?”

  “姐姐想听什么故事?”

  肖依完全不相信他能讲出什么好故事,便信口胡诌,“想听一个人因为父亲二婚自杀了的故事。”

  陈利噎住,仔细分辨了下肖依的神情才斟酌开口,“姐姐,你爸爸要重新结婚了吗?”

  肖依却突然笑了出来,“重新?这个词用得好。”

  肖依只是随口一说,陈利却当了真,“姐姐,你别自杀。这个世界很美好的,你要换个角度想问题。你想啊,如果你爸爸娶了你后妈,就会多一个人疼你。”

  他说得信誓旦旦,肖依却冷笑一声,“天真。”

  “这怎么是天真呢?姐姐,你听我说……”

  肖依有些焦躁地打断他,“行了,小屁孩,别操心大人的事了。”

  “我怎么就是小屁孩了?我也就比你小两岁。”

  “三岁一代沟,两岁就半个多了,”肖依摆摆手,“快上去睡觉吧。”

  “我不,我要给你讲故事。”陈利把枕头放在床中央,“姐姐要是累了可以躺下来,我和你一人占半边,够地儿。”

  肖依见他死死按住枕头,也懒得和他多费口舌,挨着墙躺在了枕头上,“讲吧。”

  “姐姐,我给你讲我在微博上看到的笑话吧。”他清了清嗓子,“一个人在网上买了个扣子,那天快递给她打电话,说你买的衣服是吗,她说是。结果快递员颤颤巍巍地告诉她,你买的衣服,我摸着只有一颗扣子,你的衣服被偷了。”

  肖依没找到笑点,“哦。”

  “不好笑吗?那再来一个。”

  “送外卖的催我下楼,但是我想洗个头。结果他说,不用洗了,我们是那种不洗头也能见面的关系。”

  肖依觉得这是个冷笑话,“嗯。”

  “还不好笑吗?姐姐,你的笑点太高了。”他咳了咳,“注意,我要讲个厉害的笑话。”

  结果,那个厉害的笑话也没能逗笑肖依。陈利却好像和她杠上了,一门心思想逗笑她,笑话一个接一个地讲,讲到最后,平日里一直失眠的肖依竟在九点前就睡着了。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她仍维持着晚上听笑话时的睡姿,身上却盖好了被子。她坐起身来,转身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她床上的陈利。

  他依旧戴着耳机,手上却多出了一本书。似乎是听见了动静,他突然转过头来,见肖依看着他手里的书,他便把书一合,“《肖申克的救赎》。”

  “哦。”

  “姐姐,你心情好点了吗?”

  “好多了。”

  “要不要听会儿歌?”陈利摘掉耳机,“听歌心情会变好。”

  “不用了。”

  陈利便关掉了手机里的歌,“姐姐是去拉萨旅游?”

  “嗯。”

  “我可以当你导游。我就住在拉萨,对那儿很熟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肖依看了他一眼,坚定地摇头,“谢谢,不用了。”直到下车,她都没有再和他搭话。

  3

  肖依却没想到陈利终究还是成了她的导游。

  她把行李放在青旅,短暂休整过后就去了大昭寺。身处旅游旺季,拉萨街头到处都是人,街道中央满是磕长头的僧侣和信徒。她背着一个小包,跟着人群缓慢地挪动,胳膊上的皮肤暴露在阳光里,泛着红。

  肖依走到大昭寺,刚想到要买门票,后背便被人拍了一下,“姐姐。”

  肖依转过头,陈利过分热情的脸便映在了她眼底。她皱了皱眉,“你怎么在这儿?”

  他晃了晃手里的牌子,“我做解说啊。一小时50元,陪游大昭寺。”

  “你倒会算计,用你做导游有什么好处?”

  “这里面讲究可大了。每一座佛像都有好多故事可讲,没有解说,你根本不可能了解。”

  肖依虽觉他说得有道理,但不相信一个小孩子的肚子里能装多少墨水。她近乎打趣地开了口,“那你和我讲讲大昭寺的来源。”

  “姐姐,你这语气太明显了啊,想考我也不用这样。”陈利嘴上虽说不满,但还是痛快地和肖依说起了自己知道的知识,“大昭寺在我们藏语里叫觉康,其实也就是寺庙的意思。它最开始叫惹萨,因为有它,那会儿拉萨就叫惹萨。别人都说松赞干布建造大昭寺是为了迎娶文成公主,其实这并不准确,他是为了放置文成公主带来的佛像。”

  肖依听得有趣,“小小年纪,知道的倒挺多。”

  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毛,皮毛而已。”

  “我雇你吧。”

  “啊?”

  “我给你五十元,雇你一小时。”

  肖依本来只想让陈利陪她逛完大昭寺,却没想到逛完后自己竟有些舍不得他走。他简直就是一本行走的百科全书,无论她问什么,他都能讲出一大段来。

  不待肖依开口,陈利便唤她,“姐姐,都到饭点儿了,你饿不饿?”

  肖依还沉迷于他口中的故事,便狠狠点头,“饿了,我请你去吃饭吧,吃青稞面可以吗?”

  “我倒没事,就怕你吃不惯。”

  肖依一门心思只想吃特产,也不理会他的话,“你没事就行。”

  “那我带你去家便宜又好吃的店,”陈利才说完,却突然看见肖依被晒红的胳膊,“姐姐,你没涂防晒霜?”

  “没有啊,我可没那么娇气。”

  陈利却有些严肃,“不是娇气的事。你的皮肤那么嫩,拉萨的太阳又那么毒,会晒伤的。”他把她拖到阴影里的长椅旁,“你先在这儿坐着,我去给你买药膏。”

  肖依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看着他,“好。”

  没过一会儿,陈利就跑回来,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喘着粗气,“这个是防晒霜,你先涂上。这个是药膏,你回旅馆再涂。姐姐,你是女孩子,怎么还让我一个糙汉子操心。”

  肖依没说话,却是仔细擦好了防晒霜。陈利见她擦完,才带她去了小面馆,边吃饭边叨叨,“姐姐,你得学会照顾自己。这人啊,不自己疼自己,日子就没法儿过好。哎,对了,你在哪个大学读书?”

  “A大。”

  陈利似乎有些艳羡,“好厉害。姐姐,我也要报志愿了,我要考好就去找你啊。”

  “行。”

  陈利便小心翼翼地开口,“可以把你手机号给我吗?我怕我考上你们学校,却联系不到你。”

  肖依觉得他说得在理,也没多想便痛快地给了他手机号码。吃饭时却忍不住把手机开机,她任性地一走了之,也不知道父亲会是什么反应。

  不想才打开手机,来电铃声就响起,电话那端她后母的声音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你去哪了?”见肖依不说话,她的声音又软下去,“依依,你回来吧。你爸气病了,現在还在医院。我们不结婚了,你回来,好不好?”

  肖依猛地站起来,陈利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

  “我要走了。”

  陈利把面推到一旁,“那我送你回旅馆。”

  “谢谢。”

  陈利只当肖依累极了,想回旅馆休息。却没想到第二天给她打电话时,她已上了火车,“我回家了,你不说要考上我们学校吗?我等你。”

  4

  大二开学后,肖依却没有接到陈利的电话。她便只当他是随口一说,没过几天就抛在了脑后。

  这一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

  比如,肖依她爸病好后,终究还是给她娶了个后妈。再比如,肖依找了个男朋友,叫李航。李航算不上帅,也没什么才华,但胜在对肖依好。肖依自拉萨回来,便养成了晚上听故事的习惯。她随口和李航一提,李航便每晚都熬夜给她讲故事。虽然是小事,但肖依觉得这便是恋爱了,至少有人陪了。

  只是每每李航隔著电话和她讲故事的时候,她便会不受控制地想起陈利的声音。她试图给他打过电话,却总是关机,也不知道他考上了哪所大学。

  生活总是繁忙。忙着看书,忙着英语六级,忙着考教师资格证,忙着忙着陈利就变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哪怕他给肖依买的药膏和防晒霜被她放在了床头,她也很少再想起他来。

  日子倏忽而过,转眼就到了大三。开学前夕,肖依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电话那端的声音已经不太熟悉,可当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肖依便知道他是陈利。

  他说,“姐姐,我来了。”

  肖依差点被惊得跳起来,他却很欢喜,“姐姐,你知道吗?我复读了一年,终于考上你的大学了。”

  肖依的心“突突”地跳起来,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她却觉得太过梦幻。本想问“你非要来我的学校干什么”,到头来却只闷声应了,“哦。”

  陈利沉默半晌,才轻声开口,“姐姐,你不开心吗?”

  “开心,”她又觉得有些敷衍,“特别开心。”

  “我就知道,姐姐也会想我的。我现在就在学校,你在哪啊?”

  “我在家。”

  他的声音一瞬间沉下去,“哦。我忘了你在放假了,还想早点来见你。”

  肖依觉得有些不忍,“我明天就去学校,到了给你打电话。”

  “嗯,我等你。”

  挂断电话,肖依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行李,买了最早的车票回了学校。一路上,她的心跳就没慢下去过,她无法形容那种心情。就像她天天低头走路想捡钱,后来有一天突然不想捡了,天上却下起了钞票雨。她不会觉得自己幸运,只会认为自己是在做梦。

  下了火车,才出出站口,她的眼睛就被一双手蒙住,“猜猜我是谁。”

  肖依心乱如麻,用力把陈利的手扯下来,转身瞪他,“你怎么这么幼稚?”

  陈利没想到肖依会是这种反应,一瞬间怔在原地。他早早起床来接站,生怕错过她,却不想她想见他的心根本没有他那么迫切。他收回手,“对不起。”

  肖依的声音依旧生硬,“走吧。”

  陈利默默地把她的行李箱拿了过去,便是一路无话。

  直到到了学校,肖依才主动开口,“我带你逛逛学校?”

  “好。”

  “你看见那片小土坡没,那是情人坡,学校的小情侣都喜欢去那儿。”

  陈利低着头,没有去看,“嗯。”

  肖依看着他,突然不受控制地开了口,“我和我男朋友最喜欢去的地方也是那儿,晚上还能看日落,特别美。”

  陈利一瞬间抬头,“男朋友?”

  肖依也不知道在说服谁,“对啊,我男朋友对我特别好,我们都好了一年多了。”

  陈利便不说话,直直地看着她,眼底情绪翻涌,看得肖依心底一紧。她转移视线,“你看我干什么?”

  “姐姐,你爱他吗?”

  “爱不爱重要吗?”肖依完全是“过来人”的口吻,“等你到了我这个岁数,想的就不是爱不爱了,而是他合不合适和你结婚。”

  “你才大三,不是吗?”

  “许多人毕了业都拿两个证。一手毕业证一手结婚证,多圆满啊。”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俗的人。”

  肖依哑然失笑,“这怎么能是俗呢。追求爱情就不俗了?你别那么天真。”

  陈利又沉默下去,过了很久,肖依才听见他的声音,“我不是天真,我只是……”话没说完,他叹了口气,“姐姐,我送你回宿舍吧。我不想逛了。”

  5

  不到一星期,肖依就接到了李航舍友的电话,“肖依,你快来食堂,李航被人打了。”

  肖依匆忙赶过去,便见食堂大厅中央围了一圈人。她从人群里挤进去,见陈利骑在李航身上,不断用拳头砸着他的脸,“你他妈再乱说话,老子弄死你。”

  她一下子慌了神,一把推开陈利,“你发什么疯?”她把李航扶起来,看了看他的脸,“没事吧。”

  李航甩开她的手,“你被他打一顿试试?真是活见鬼,什么人都有。肖依,我告诉你,我和你玩儿完了。你这种人,我伺候不起了。”

  陈利却又冲过去,攥住他的衣领,“你再说她一句试试?”

  “行,我不说了。我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吗?”他满含怒意地看了肖依一眼,“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他把衣领抽出来,转身毫无留恋地走了。肖依被他吼得完全搞不清状况,便把气撒在了陈利身上,“你有病啊?吃饭也能和人打起来,李航招你惹你了?”

  “他没惹我,”陈利的声音有些阴沉,“他说你了。”

  “他说我什么了?”

  “他说你……”陈利摇摇头,“算了。姐姐,你别骂我了。”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可怜,“你看看我的脸,我也被打了,打得可惨了。”

  肖依无语地看着他嘴角破的一小层皮,翻了个白眼,“没事,死不了。”

  “疼。”

  肖依第一次看见这么爱撒娇的男孩儿,在心底默默爆了句粗口,却还是带他去了医务室。给他上完药后,她还恶作剧般贴了张印着海绵宝宝的创可贴。

  他从镜子里看见了创可贴上的图案,还是笑,“好看,姐姐买的东西都好看。”

  肖依没忍住,“你能不能别这么忠犬,你没看见我身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吗?”

  陈利笑着看了半晌,突然唤她,“小依。”

  “啊?”

  “我不想叫你姐姐了,好别扭。我想叫你小依,别人都叫你肖依,我要叫个不一样的。”

  肖依脸上的笑忽然消失了,“你不能叫,那是我妈妈叫的。”

  陈利怔住,再看不见玩笑神色,“对不起。”

  “以后别说这话了,我还是你姐姐。”

  陳利却突然暴躁,“你不是我姐姐。肖依,我再也不会叫你姐姐了。”

  “那我们也别见面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就因为我比你小?”

  肖依说得斩钉截铁,“就因为你比我小。我很快就要毕业了,你还得在学校读书,我们没有结果的。”

  “那是放屁,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没有结果?”

  “你没谈过恋爱,总看过小说,看过电视,看过别人谈恋爱吧?在学校交往的对象,有哪个是有结果的?”

  陈利被气得发抖,肖依却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他突然又软下去,“肖依,别人的爱情是别人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们是不一样的?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

  我相信不了,我也不想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感情失去你。

  到头来肖依没说出想说的话,“对不起。”

  “肖依,你知道我复读的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吗?”陈利似乎有些疲惫,“我一旦想放弃了,就在书里写你的名字,然后催眠自己你也是喜欢我的。有的时候躺在床上又会想,如果你交了男朋友,我又该怎么办。可我不敢去问你,连电话都不敢给你打。”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没问过你,就从拉萨考到这儿,还和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对不起。”

  “算了,你好好的。找个好点的男朋友,李航那人太烂了。”

  “好。”

  直到后来,肖依才知道李航说的话是要骗她和他上床。

  6

  大三下半学期,肖依申请了出国留学。走的时候,她没有和陈利告别。

  意大利的生活节奏很慢,常有新交到的朋友叫肖依去喝酒。一群人围坐一桌,吃着东西,喝点小酒,天南海北地聊几句,便过了一个周末。

  日子过得安静而悠闲,肖依却常梦到陈利,梦到他给她讲笑话,梦到她为他上药,梦到他唇角的伤口,梦到他走时落寞的背影。

  她再也没遇到过像他那样爱撒娇的人,她却觉得这样也好。余生还长,足够她爱上与他不同的全新的人。而心口的缺角,不理会也不会疼,便是不填补也罢。

  她有一天接到了陈利的电话,他似乎很欢喜,声音里都是轻快,“肖依。”

  “哎。”

  “肖依。”

  “哎。”

  “肖依。”

  肖依克制住自己因为接到他的电话而有些激动的心情,“你有完没完?”

  他却还是笑,“肖依,我来了。”他的声音一如当年,清澈柔软,“我想了想,还是不愿意放弃。你不相信我,我就等到你相信好了,所以我也申请了出国。现在,我已经到机场了。”

  “机……机场?”

  “对啊。我通过了你那个大学的留学申请,还是公费的,厉害吧?”

  “厉害。”

  “快来接我吧,这次别再骂我了。”

  “好。”

  肖依刚到意大利的时候收到过陈利的邮件。邮件里是海子的《日记》:“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姐姐,今夜我只有戈壁,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姐姐,今夜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

  自那以后,肖依便没了陈利的消息。她以为那邮件是在告别,却不曾想这是他的告白信。他总是不给自己留退路。

  肖依坐上去飞机场的计程车,脑中不断晃过《日记》的最后一句,“我不关心人类,我只想你。”想着想着却哭了出来,她竟是从没告诉过陈利,她也在想他。

  离开他后的每一天,都在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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