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农历三月三日,马桥的人都要吃黑饭,用一种野草的汁水,把米饭染黑,吃得一张张嘴都是黑污污的。也就是在同一天,所有的人都要磨刀,家家户户都嚯嚯之声惊天动地,响成一片,满山的树叶被这种声音吓得颤抖不已。他们除了磨柴刀菜刀镰刀铡刀,每家必有的一杆腰刀,也磨得雪亮,寒光在刃口波动着跳荡着爆发着,激动着人们的某种凶念。这些刀曾经在锈钝中沉睡,现在一把把锃亮地苏醒,在蛮子即蛮人即蛮人三家们的手中勃跃着生命,使人们不自觉地互相远离几许。如果不是人们把刀柄紧紧握住,它们似乎全都会自行其是,嗖嗖嗖呼啸着夺门而去扑向各自的目标,干出人们要大吃一惊的事情——它们迟早会要这样干的。
我可以把这一习俗,看作他们一年之初准备农事的仪式,不作干戈的联想。但不大说得通的是,准备农事主要应该磨锄头,磨犁头,何以磨腰刀。
刀光一亮,春天就来了。
三月三是刀刃上空气的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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