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颗阻生性智齿在拍片后终于决定要拔了,医生说,早拔就好了,就不会把前面那颗牙顶松并造成龋齿。
拍片回来,有个女人躺在那拔牙,各种工具摆在托盘里,闪亮的刀钩钳锤,十八般武器,女医生手脚麻利,她的生涯由无数口腔构成,她无疑富于经验,但她还是被面前这个女人的牙弄得心烦,她拔了许久,对探头进来的我说,你再等等!
已近正午,她喊了个男牙医过来帮她诊断处理这牙。躺在那的女人尽可能地将嘴巴张到最大,像在呼喊。男医生身量孔武,但这也没让进展变得更快。我差点等得失掉耐心。总算,女医生让我进去,她看了眼口腔,“你这牙要预约,拔起来很伤元气的!”
预约了两天后。两针麻醉下去,还好,可以忍受,射灯下,牙龈和面颊渐渐麻木,放弃对疼痛的抵抗。我准备一场艰巨工程的开始。
女医生的小锤和榔头一记记落下,另一名女医生托住我的腮帮,然后是钳子,我的口腔里像进驻了一支装修队。她准确地使用着那些武器,不管牙齿对牙床的依恋有多深。
出乎意料,牙迅速地拔出来了,迅速得令女医生吃惊,令我遺憾,我忽然觉得和一颗牙齿斗争的过程是有趣的,虽然它艰巨,充满血腥。像上回那个女人,我甚至有些羡慕她,拔牙的难度和拔出后的轻松是成正比的,它会使一颗牙显得重大,像一次小型手术,拔完后的当事者可以当作又完成了件人生之事,但没想到,我的牙如此快地离开了身体,它像早在此处待腻了,急于换个地方。
台湾诗人夏宇写过首诗,“为蛀牙写的一首诗/很短/念给你听:拔掉了还疼/一种空洞的疼/就只是这样/仿佛爱情。”
走下楼,口腔里塞着厚的药棉,喉咙散发着淡的血腥气,半小时后,吐掉药棉,那颗空掉的地方空洞,但并不疼——像有些人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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