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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诗词中的“流观”及其对新诗的启示

时间:2023/11/9 作者: 中国诗歌 热度: 11244
□杜雪琴

  古典诗词中的“流观”及其对新诗的启示

  □杜雪琴

  中国古典诗词之所以具有永恒的艺术活力,原因当然是多种多样的,然而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在于诗人们总是可以在空间的“流观”中,达致一种艺术的情境。学者韩林德指出华夏美学重在“推崇仰观俯察、远观近察的‘流观’的观照方式。”(韩林德:《境生象外》,三联书店,1995,第107页)对于中国古典诗词而言,“流观”是一种重要的审美观照方式和空间建构角度。诗人们正是在对自然、社会、历史等的仰观俯察之间进行创作、体味人生,甚而达致一种空灵超脱之境。宗白华认为杜甫尤爱用“俯”字来表现其“乾坤万里眼,时序百年心。”(《春日江村五首》,《杜诗详注》,[清]仇兆鳌注,中华书局,1999,下引同)其诗句有:“四顾俯层巅”(《冬到金华山观,因得故拾遗陈公学堂遗迹》)、“游目俯大江”(《阆州东楼筵,奉送十一舅往青城县,得昏字》)、“层台俯风渚”(《雨二首》)、“此邦俯要冲”(《发秦州》)、“俯恐坤轴弱”(《青阳峡》)、“俯映江木疏”(《五盘》)、“缘江路熟俯青郊”(《堂成》)、“忆渠愁只睡,炙背俯晴轩”(《忆幼子》)、“俯仰悲身世,溪风为飒然”(《秦州杂诗二十首》)、“清晨陪跻攀,傲睨俯峭壁”(《白水县崔少府十九翁高斋三十韵》)、“墙头过浊醪,展席俯长流”(《夏日李公见访》)、“俯视但一气,焉能辨皇州”(《同诸公登慈恩寺塔》)、“捷下万仞冈,俯身试搴旗”(《前出塞九首》)等。宗先生以为:“‘俯’不但联系上下远近,且有笼罩一切的气度。古人说:赋家之心,包括宇宙。诗人对世界是抚爱的、关切的,虽然他的立场是超脱的、洒落的。”(宗白华:《中国诗画中所表现的空间意识》,《美学散步》,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第112页)于此而论,诗人们均是在空间的“流观”之中展现自我的生命情调和艺术情境,他们虽在俯仰之间观察世界与人生,却并没有局限于俯仰之间的小天地,而是用更为开阔的胸襟、更为高远的眼光去感怀世界、包容天地、拥抱宇宙,他们所体现出的境界是自由自在、游目骋怀、超凡脱俗的。东晋陶渊明俯察其居住的野外庭园之处,却窥见高高在上的宇宙间的勃勃生机,从而领悟到忘言之境:“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辩已忘言。”(《饮酒》)盛唐时期,李白、杜甫、王维、孟浩然等镜花水月、空谷幽兰的禅境,北宋词人晏几道、欧阳修、柳永、秦观、李清照等婉约清亮、绵渺无际的风韵,南宋词人陆游的“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卜算子·咏梅》)姜夔的“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扬州慢·淮左名都》)等,诗人们均在俯看人间的同时感悟天地并仰望天宇,其情感的世界色彩缤纷,虚虚实实,熠熠生辉,如入无边、无际、无人之境。

  诗人们对于天地万物的观察,若是只有“俯”而没有“仰”,那么便不会形成情感的流动、境界的高远;或者只有“仰”而没有“俯”,那么便只会形成虚空之势、空虚之言。因而,在“俯”与“仰”、“远”与“近”的循环往复、盘旋来回之间,便形成了一股“气势”。这种“气势”,或许正如王夫之在论“势”中所言:“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一‘势’字宜着眼。若不论势,则缩万里于咫尺,只是《广舆记》前一天下图耳。五言绝句,以此为落想为第一义。惟盛唐人能得其妙,如‘君家住何处?妾住在横塘。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墨气四射,四表无穷,无字处皆其意也。李献吉诗:‘浩浩长江水,黄州若个边?岸回山一转,船到堞楼前。’固自不失此风味。”([明]王夫之:《姜斋诗话笺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第138页)“咫尺有万里之势”,可以看作是对中国古典诗词以“流观”为主体的审美艺术的极佳概括,其间着重强调中国人之空间意识,强调古典诗词之意境结构,强调艺术情境之虚空灵妙等等。那么,中国古典诗词中所描绘的正是在这种空间“流观”之间,身所盘桓、目所绸缪、心所缱绻的层层山、重重雾、叠叠水、棵棵树、朵朵花、簇簇草,在咫尺之间绘千里之景、万里之象,而重重景象,空寂超然,虚灵绵延,亦如空中之竖琴、远寺之钟声、大海之涛声、林间之细语,在天地之间久久回荡……

  中国新诗已经有了一百年的历史,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然而主要的艺术思维是从西方来的,对于古典诗词的学习是不够的。虽然我们不能说新诗与旧诗是断裂的,然而自“五四”时期开始,新诗人们是瞧不起旧体诗词的,包括中国古典诗词及其思想与艺术,虽然古典诗词对新诗人有所影响,但那是自然而然的而并非主动的。许多新诗作品拘于事、泥于实,没有时间意识与空间意识,更没有像古人那样的“俯”与“仰”,以及在这种“俯”与“仰”之间的流观,以及在流观基础之上的发现,对于天地的发现,对于人生的发现,对于自然的发现。更没有所谓的天地之苍苍、人生之渺渺,上下左右的想象更是完全缺失。所以我认为中国新诗要取得更大的发展,从中国古典诗词中去发现一些根本性的东西,吸取进来而实现对接,正是一条宽阔的道路。本文所谈的“流观”只是中国古典诗词艺术中的一个很小的方面,却能够给我们当代诗人以重要的启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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