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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中的家具品种与渊源探析
·余继宏高伟霞邵晓峰·
摘要《三国演义》中关于家具与生活场景的描述中所涉家具也大多带有政治和军事色彩。本文从家具文化历史研究的角度对《三国演义》进行了细致解读,具体介绍了小说中出现的坐具、卧具、承具、庋具等家具品种,并探讨了它们产生的历史渊源,希望通过新的研究视角去展现《三国演义》中丰厚的文化内涵。
关键词《三国演义》家具品种渊源
《三国演义》全名《三国志通俗演义》虽着重于描写战争,但文中不乏对社会日常生活细节如人际交往、衣食住行等方面的描述。由于《三国演义》成文于明朝初年,文中关于三国时期家具的阐述,是明代的作者结合史料对汉末人们生活场景的想象,是明代视野下的关于汉代末年的家具措辞。不过这并不影响其作为当代研究三国时期家具历史文化的重要参考与佐证。
下文将探讨分析《三国演义》文中出现的典型家具品种及其渊源,来展现小说笔下独特的家具文化。
一、坐具
1、席和筵。席是一种古老的供人们坐卧铺垫的编织用具,《礼记·礼运》中记载“昔者先王未有宫室,冬则居营窟,夏则居橧巢”①,即先人在洞穴日坐夜卧之时,以树皮、草垫或兽皮等作为防虫防潮的铺垫之物,这便是席的前身。
席是《三国演义》通篇出现次数最多的家具,演义第一回便写道刘备幼时与母相依为命,以“贩履织席”为业②。作者笔下的刘备,因少时的经历所以了解底层百姓生活的艰苦,其爱民如子,仁德明君的形象也就呼之欲出。现今编与织一般不做区分,然古代编与织各有所指,编的对象一般是草、竹、芦苇等物品,织的对象多与丝织品有关,如锦、绫缎等。“席”古作“蓆”,原指天子诸侯所用之席,有刺绣镶边,故从巾,由此也不难理解作者文中所写用“织席”而非编席。
古时人们席地而坐,设席往往不止一层。以蒲草、竹篾编织,面积较大的,紧靠地面的一层称为“筵”,材料精细些,面积稍小的,置于筵上的称为“席”,正如清末经学家孙诒让所著《周礼正义》释曰:“筵长席短。筵铺陈于下,席在上,为人所坐藉。”东汉末年经学大师郑玄注《周礼》称:“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郑玄亦注《诗经·小雅·宾之初筵》曰“筵,席也。”唐初大儒孔颖达作《左传正义》来解释晋朝杜预的《春秋左传集解》,简称为“孔疏”,孔疏云:“设席之法,先设者皆日筵,后加者为席,假令一席在地,或亦云席,所云筵席,唯据铺之先后为名”,通过上述古人的描述可知筵与席是同种供古人藉坐的物什的两个名称,其区别主要在于铺设的先后顺序。③古时“筵”与“席”一般同时使用,合称“筵席”,后来“筵席”也逐渐由铺设的器具演变为“餐食”的意思,并衍生出“酒席”、“酒筵”等同义词,“摆席”、“摆筵”等词也一直沿用至今。
2、墩。魏晋南北朝时期随着佛教文化艺术的涌入,高型坐具进入汉地,佛座——墩,就是伴随佛教而来的佛国坐具。墩等高型家具带来的是一种崭新的有别于以往任何朝代席地跪坐的起居方式,即垂足而坐,结合演义所述内容发生的历史时期以及文中大量关于席家具的描述,可推断小说所写的墩与上述的墩是同词异意,即文中所写之墩并非高型家具而是低矮型家具。演义第六十二回对紫虚上人有“坐于蒲墩之上”的描述④,其中“蒲墩”是指用香蒲草编成的圆形扁鼓状坐垫,为紫虚上人修道所用,虽称为墩,但可视为加厚版的圆形席,属于矮型坐具。此外,第八十六回还提及另一种墩,即锦墩,是后主赐给东吴使者张温而坐,是一种用锦装饰的坐具。根据文中所述,此锦应与蜀地著名的蜀锦有关,依据可考证的三国蜀锦高超工艺、彼时吴蜀两国友好关系以及象征尊贵的“殿左”坐次⑤,我们不难想象张温所坐锦墩,其图案繁华,织纹精细,独具一格。
3、椅。“椅”从木,本义是一种树木的名称,其学名为山桐子。东汉经学家许慎所著《说文解字》曾以椅、梓、楸互训,即“椅,梓也”,“梓,楸也”,“楸,梓也”⑥,依照其解释,“椅”是梓树、或类似于梓树的一种植物,且《说文》中的“椅”,不发“yǐ”音,而发“yī”音。
《三国演义》全文共有三处提及“椅”,分别是第一回“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⑦,第十九回“布少憩门楼,不觉睡着在椅上”和第三十九回“宁忙举坐椅以迎之”。⑧
椅,今人俗呼椅子,专指有靠背的,可供人倚靠的坐具,椅子因其功能所以早期也被称为“倚子”,如北宋王谠《唐语林·补遗二》言:“又立两藤倚子相背,以两手握其倚处,悬足点空,不至地三二寸,数千百下。”⑨南宋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一云:“高宗在徽宗服中,用白木御倚子。钱大主入觐,见之,曰:‘此檀香倚子耶?’”⑩目前国内关于“倚子”的文字记载最早见于唐德宗贞元十三年(797)《济渎庙北诲坛祭器杂物铭》碑阴上的“绳床十,内四倚子”。
而今日惯用的“椅子”一词最早则见于日本天台宗慈觉大师圆仁撰写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唐文宗开成三年十一月十八日(838年11月18日)的日记中“相公及监军并州郎中、郎官、判官等,皆椅子上吃茶。见僧等来,皆起立作手,并礼唱且坐,即俱坐椅子啜茶。”但是椅子的形象要早于名称一百多年,见于南北朝,由于几乎没有那个时期椅子实物流传下来,因而仅能从石窟壁画中获得一些资料。敦煌石窟中最早有纪年的285窟顶西魏时期的壁画中,描绘一禅僧跪坐在有扶手、直搭脑的座椅上,画面虽有剥落,但椅子形象仍清晰可辨,被认为是我国古代至今可见的最早的扶手椅形象。尽管画上的坐具已具备了椅子的形状,但当时没有“椅”这个称谓,又因是僧众打禅所用之具,故称为“禅床”。从画上看,该椅坐高甚矮,不同于宋代以来存世的高型椅子,那么小说中的椅是否类似于上述壁画中的矮型扶手椅,还只是因为作者远离纷乱的三国,生活在元末明初之际的苏杭,由于缺乏第一手资料,在创作之时很可能融合了当时以及当地的生活民俗,借用了当时普遍使用的高型椅子,这点还值得商榷。不过文中对椅的描述为今天研究三国时期乃至作者生活的元末明初时代的家具历史仍有诸多启发性的帮助。
二、卧具
三、承具
汉代的几形制较小,几面呈平直式,多为两足,至魏晋南北朝时期,几普遍为三足抱腰式,其使用较汉代单一的胸前倚靠更加灵活舒适,既可前凭,又可后凭,还可左右扶依。三国时期考古的重要发现——安徽马鞍山东吴朱然墓出土了一件黑漆几,其几面呈扁平圆弧形,下有三蹄形足,其形象同魏晋时期几的样式相吻合。不知它的发现是否意味着三国时期就早已出现三足抱腰式几,又或者我们是否可认为小说中所写之几是三足抱腰式,还有待深入探究。
魏晋南北朝以来,人们日常起居方式逐步由席地跪坐向垂足而坐转化,许多家具形制也发生了变化,其中低矮型的案慢慢演变为与桌基本相同的高度。即使高度相似,但桌和案在形制上还有差别,主要表现在腿与面板的位置关系,一般腿顶住四角为桌,腿缩进一块为案。除了造型上的区别,桌和案在用途上也有差异。古代特别是宋、明以来,桌逐渐承担了案的实用性功能,如供人们饮酒、进餐之用,故而出现了平实、凡俗的酒桌和饭桌等名称。而案多保留其文化礼仪功能,与文人雅士伏案疾书、琴棋书画以及祭祀相关,从供案、卷书案的名称以及它们或庄重、威严,或恬淡、高雅的形制上就可窥见一斑。
四、庋具
五、屏架类
六、漆器
谈及三国时期代表性的漆器作品,就不得不提东吴名将朱然,虽然演义中朱然只出现过两次,对其描写只言片语,朱然似乎成了无名小卒,但《三国演义》毕竟是小说,不是史实。历史上朱然颇受孙权赏识,官拜东吴左大司马,1984年其墓内出土的珍贵漆器则一展三国漆器工艺的高超水准,其中部分出土漆器的底部有“蜀郡作牢”的铭文,可以说是蜀郡漆器的例证,这对研究当时我国漆器生产中心——成都漆器的生产以及吴蜀关系而言是非常宝贵的实物资料。《三国演义》通篇虽较少谈及漆器,但却能激发读者探究三国时代先辈们生活风貌的兴趣,而出土的漆器文物作为史料实物又将三国时期的社会生活鲜活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满足了人们的好奇心和求知欲。
总的说来,《三国演义》中的家具与政治、军事斗争,社会风俗,民族特性等相互交融,共同演绎了一段荡气回肠的历史。元明时期并无现代的考古学,也不太在乎文物典章制度,因此《三国演义》文中的家具和汉末三国时期留存的家具史实是有一定差距的,不过这并不影响《三国演义》本身的艺术魅力。透过对小说中不同的家具品种及其渊源的探讨与分析,我们能更加准确地辨析《三国演义》中家具存在的真实性与否,也对书中人物的精神风貌、性格特征有了更加深刻直观的印象,这恰好就是三国文化博大精深的艺术魅力所在。
注:
① 《国学经典一本通》编委会《国学经典一本通第1卷》,中国华侨出版社2011版,第139页。
③ 黄现潘《古书解读初探—黄现潘学术论文选》,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版,第118页。
⑨ [宋]王谠,《唐语林》中华书局1978版,第152页。
⑩ [宋]陆游撰,杨立英校注《老学庵笔记》,三秦出版社2003版,第2页。
*本文系江苏省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项目“现代家具设计与中国传统家具形态符号耦合关系研究”(项目编号2012SJB760022);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宋代佛教家具研究”(项目编号:11YSC013)阶段性成果。
作者单位:余继宏,东华大学服装与艺术设计学院;高伟霞,南京林业大学家具与工业设计学院;邵晓峰,南京林业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责任编辑:徐永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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