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叟曝言》与清代才学小说
·秦川·
才学小说是清中叶兴盛的一种小说类型,它具有小说类型的兼具性、艺术手法的多样性、内容情节的奇异性等文体特征。《野叟曝言》是此类小说篇幅最长的作品,因此它所体现的这些特征也就最为典型。《野叟曝言》之类的才学小说在清代如此兴盛,这与当时的政治、社会、思想、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在于“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和清代学术风气的影响,以及不幸文人的心态这三个方面。
《野叟曝言》才学小说类型特征兴盛原因
才学小说是指清代“以小说见才学”的小说。鲁迅云:“以小说为庋学问文章之具,与寓惩劝同意而异用者,在清盖莫先于《野叟曝言》。”①从时间上说,清初李渔的小说就有卖弄才学的倾向,唐传奇崇尚“史才、诗笔、议论”,亦有“才学小说”的因素。只是这些小说皆为短篇,表现“才学”有限,不像清中叶“才学小说”多系“具有收揽大千世界的容量”②的长篇。从篇幅上说,长篇更有利于展示学识和才情。《野叟曝言》、《蟫史》、《燕山外史》、《镜花缘》是学界公认的清代“四大才学小说”。《蟫史》和《燕山外史》用文言写成。《蟫史》诘屈拗口,难以卒读。《中国小说史略》评之“虽华艳而乏天趣,徒奇崛而无深意”。《燕山外史》系骈体,较难读懂。它们的读者不多,传播不广。因此,本文所及,主要集中在《野叟曝言》和《镜花缘》这两部小说了。
一、才学小说的文体特征
清代才学小说的特征一般表现为:类型的兼具性,创作手法的多样性,内容、情节的奇异性,以及作者身世的相似性。小说类型的兼具性。所谓类型的兼具性,是指一种小说融若干种风格流派的小说于一体,形成新的小说类型或流派,这种新的类型或流派就是学界所谓的“才学小说”。从时间上说,《野叟曝言》无疑是这种新型小说的首创者。
从规模上讲,《野叟曝言》不仅是清代“才学小说”篇幅最长,而且是明清章回小说篇幅最长的。从类型上讲,它囊括了通俗小说差不多所有的题材和风格,成为众多风格流派的有机结合体。其所涉及风格、流派的情形,诚如石昌渝先生所说:“《野叟曝言》写文素臣一生丰功伟绩,有时是靠拳脚功夫打败对手,有时是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这方面有点像英雄传奇,甚至已有后来的武侠小说的色彩;另一方面在描写文素臣与几位美貌才女的感情纠葛上,则又有才子佳人小说的特点;书中对地方风土人情和市井社会的细腻描叙,又表现了世情小说的风格;而其中对文素臣个人本事的夸张,又有些神魔小说的影子。总之,小说的各种流派风格都汇合在《野叟曝言》这一部小说里了。”③
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说《镜花缘》“盖以为学术之汇流,文艺之列肆,然亦与《万宝全书》为邻比矣”。该书所汇集的不同风格流派,虽不及《野叟曝言》那样全面,但仍然囊括了众多类型,呈现出“类型兼具”的特点,成为“才学小说”的又一代表。例如小说中的唐敖、林之洋、多九公三人出海游历以及唐小山寻父的情节,带有明显的游记小说的特征;而对于女儿国、黑齿国、淑士国等怪现象的描写,可谓极尽幽默讽刺之能事,带有鲜明的讽刺小说的特点。诸如女儿国男子“反穿衣裙作为妇人,以治内事;女子反穿靴帽作为男人,以治外事”;在黑齿国满腹才学的多九公竟被小小年纪的亭亭和红红问得“汗如雨下”、“抓耳搔腮”、“无言可答”、“恨无地缝可钻”的情节;白民国中装腔作势的学究先生,实即不学无术之徒,居然将《孟子》上“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读成“切吾切以反人之切”的笑料;淑士国到处竖着“贤良方正”、“德行耆儒”、“聪明正直”等金匾,而各色人等素服儒巾,满口“之乎者也”,而实则爱才如命、唯利是图者流,遇事斤斤计较,酒醉饭饱后,连吃剩的几个盐豆都要揣到怀里,甚至连一根用过的剔牙杖也要放到袖子里,淋漓尽致地讽刺了儒林的丑态,其讽刺效果可与《儒林外史》媲美,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该书类型兼具性特点已获得学界公认。陈文新同志曾经对此做过精辟的概括:“从结构看,《镜花缘》是一部游记小说;从主题看,《镜花缘》是一部讨论妇女问题的小说;从风格看,《镜花缘》是一部诙谐小说;从题材看,《镜花缘》是一部博物体小说。”④这种概括是符合《镜花缘》实际的。
创作手法的多样性。当今学界理论著作或论文中所及的小说表现手法,概括起来大概有这样一些:即明修暗度法、草蛇灰线法、烘云托月法、前后伏应法、类比对比法、绵里藏针法、抑扬顿挫法、双管齐下法、一笔两用法、一箭双雕法等等,但这些手法在不同的小说中有所侧重,不是在一种小说里全部体现出来。由于《野叟曝言》长达150余回,因此它所用到的表现手法,自然要超过其它长篇章回小说。而“韬叟”从《野叟曝言》各“回末评”中所概括出来的表现手法,除同于上述所及的手法外,还有近百种之多,现列出数种如次:避熟就生之法、衡山截水之法、特犯之法、立地翻空之法、钩联回互宛转关生之法、示人悔过之法、特翻前局之法、做结解结之法、欲待月先埋树之法、先立表后测影之法、临崖勒马之法、更上一层楼之法、楼里藏针之法、颊上添毛之法……《野叟曝言》正是由于运用了众多的艺术手法,所以不仅使得作者的学识、才华得到充分的展示,而且也使得此著在艺术成就上达到一定的高度,引起当今学界的高度重视和广泛关注。
故事内容、情节的奇异性。常言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因而中国古代小说多奇异故事,乃系世事之常,人情之常,不足为怪。而问题在于:虽然同为奇闻异事,但在不同时代的小说则有不同的特征、不同的作用,如宋元以前的文言小说,特别是笔记小说,其中的奇闻异事多属客观记录。所谓“搜罗奇事,记述异闻”,重在“搜罗”,重在“记述”,而所搜所记自然界的怪异现象,多系人们的少见多怪;而宋元以后的小说则不然。因为进入小说中的奇事异闻已不再是纯客观的记录,而是经过作者精选出来并加以典型化了的内容,其目的在于渲染情节、塑造形象、烘托主题。
清代小说有着普遍崇尚“新奇”的特点。如曹雪芹在《红楼梦》第一回就声明自己的创作主张:不蹈历来野史的旧辙,反对才子佳人小说的“千部一腔,千人一面”;而《红楼梦》就是根据他自己“半世亲见亲闻来创作”的,小说中有关“顽石”的经历以及对它的议论,确实令读者感到新奇。李渔也曾承认自己的小说是刻意追新的,并强调小说创作要“不效美妇一颦,不拾名流一唾。当世耳目,为我一新……”⑤。而综观李渔小说创作的实际,确如所言,可谓篇篇意异,字字出奇,令读者耳目一新。《镜花缘》中的主人公游历众多的国家,奇人奇事奇景,难计其数,对比反讽甚为深刻。
《野叟曝言》长达154回,书中的“奇闻”、“奇事”、“奇想”、“奇法”,远远超过同期、同类作品,充分体现作者在精心经营、匠心巧运,并达到了作者想要达到的艺术效果。《野叟曝言》中的奇,从卷帙的编次和用字上就充分地体现了出来。二十卷20个字:“奋武揆文,天下无双正士;熔金铸史,人间第一奇书。”构成一幅精妙的对子,不仅浑括了全书的大旨,同时也展露了作者的才学,其创作思想以及艺术追求也都从中得到体现,非常独特。再者,故事、情节的翻空出奇,必奇至“竭情尽致”不可。诸如第十九回所写的具有奇效的“怪医方”,第二十五回“结干夫妻”,第四十五回的“假虎行奸”,以及一百五十二回的“六人同梦”之类的现象,真乃理之所无,而事之所有;既入人意中,又出人意外。怪不得“韬叟”在本书各回的总评中那样赞叹不已,无数次地赋予作者“天下无双”和该著“人间第一”、“奇书”的地位,像“奇文妙文”、“奇文化文”、“奇情妙情”、“绝妙奇文”、“奇中之奇,变外之变”、“神矣化矣”之类的称赏,不绝于笔端,难以遍举。因此,知不足斋主人在该书《序》中带有总结性地概括道:“书中所叙,皆采撷汉唐以来诸说部之奇而贯串之”,“其议论之精辟,叙事之奇诡,足以跨跞古今,倾倒一世,洵天下第一奇书也”⑥。
作者身世的相似性。这里说的相似性有两层含义。一是指“甲”小说作者与“乙”小说作者身世的相似性;另一是指小说作者与小说中人物身世的相似性。从“甲”小说作者与“乙”小说作者身世的相似性来说,他们多为才子,颇有奇气,是为奇人、奇才,且有奇迹。但奇才的人生大多不幸,即如清初的蒲松龄、李渔,清中叶的吴敬梓、夏敬渠、李百川以及稍晚的李汝珍等人,都是饱读诗书,才气纵横,却科场蹭蹬,终难一第。曹雪芹虽然情形有别,但生活困顿、晚景凄凉是一样的。说他们是奇人奇才且有奇迹,这既可从他们的人生态度、人生遭际方面去了解,亦可以从他们留下的笔底生辉、名扬千古的佳作中获知。
从小说作者与作品中人物身世的相似性来说,小说中主人公多有作者的影子,是作者之自况,上述小说无一例外,这是众所周知的,无须赘述。
二、《野叟曝言》:“才学小说”的承前启后
要弄清《野叟曝言》的承前与启后,首先要弄清《野叟曝言》本身。从小说文体学的角度说,作为“才学小说”开山之作的《野叟曝言》具有综合性特点,具体表现为:从内容和作品中人物的行踪看,有“自况”(或叫“自寓”)性特点;从作品所涉及事物的广度看,有“博物”性特点;从作品体现作者创作动机或目的看,有“劝诫”性特点;从题材和风格类型看,有“兼具性”特点(上文已及,下文不赘)。正因为《野叟曝言》具有多方面的特点,呈现出小说文体的综合性,才真正显露出作者的“才学”,进而使之成为“才学小说”的代表作。作为“才学小说”代表作的《野叟曝言》,如果说其文体特征的综合性是它的独创,那么其综合的每一个要素,则是此前都已经具备了的小说文体现象,甚至有的现象带有普遍性、规律性特征,如“自况”现象,在有清一代的小说中表现得更为突出。
所谓“自况”,即以某种人来比喻自己;或姑且借助值得效法的人及其行为来比拟自己。语出明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娱老·一》,即云:“然观古之达人,亦多有好是者,故备录之聊以自况,且以自警。”
然而,明代何良俊《四友斋丛说》中的“自况”形象是“录”,目的是“聊以自况,且以自警”。而清代诸多小说的“自况”形象,是作者的创造,是作者根据自己的经历及人生体验创造出来的,目的在于构筑自己理想的“梦”,以便从梦境中来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这里要进一步说明的是,“自况”小说只是具有作者的影子,但绝不等同于作者自传,这是学界已经定论了的观点。
中国古代小说中的“自况”现象,并不是从《野叟曝言》开始的,早在唐传奇中就有明显的自况之作,如元稹《莺莺传》中的张生,张《游仙窟》中的男主人公,学界大多以为作者本人。清初李渔《闻过楼》中的顾呆叟,清代以来直至当今的学者皆以为是李渔自己。只是到了清中叶的乾隆年间,以小说中人物比况作者自己的现象非常普遍,似乎形成一种风气,诸如夏敬渠《野叟曝言》、曹雪芹的《红楼梦》、吴敬梓的《儒林外史》、李百川的《绿野仙踪》以及文言长篇章回小说——屠绅的《蟫史》都具有自况的性质⑦。可见,自况性特点不是“才学小说”的新创,而是继承前人创作的经验,并加以发扬光大、形成风气的结果。
就“博物”而言,早在先秦古籍《山海经》和晋张华《博物志》中就充分地体现了出来,而名称则似乎始于《博物志》。但无论是《山海经》也好,还是《博物志》也好,虽然有大量神话传说色彩的描写,但总体上属于文言笔记,多为实录。只是到了明代吴承恩的《西游记》,其神怪故事则完全融入了故事的情节和主题,成为小说内容、情节、形象不可分割的部分。在“才学小说”里,博物的特点则更为明显。从《野叟曝言》到《镜花缘》,“博物”的程度可谓一浪高过一浪,形成才学小说的普遍性特征。
就“劝诫”而言,自宋代以来,“劝惩教化”已成为小说创作的一个重要内容。这是因为:小说在中国文学史上,向来地位低下,被称之为“小道”。明清时代的小说作家为了提高小说的地位,进而提高自身的地位,就必须注重小说的教化功能,在小说中寓诸劝善惩恶以助教化,否则,小说则无法挤入“大道”的行列,也就无法提高作者自身的社会地位。
清代“才学小说”则带有普遍性的劝诫意义,而清初李渔小说尤为突出。李渔小说从原始儒学“恕道”的观点出发,常常是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方法,批判封建统治者的出尔反尔,以及“己所不欲”而“偏施于人”的专制和霸道,以期“正人心,扶世教”。正因为李渔小说的目的性很强,善于利用故事来说理,教育的作用更为直接。所以钟离睿水评介李渔小说:“以通俗语言,鼓吹经传;以人情啼笑,接引痴玩”;“确于风教不浅”⑧,是为的评。
《野叟曝言》中的“劝诫”,可谓远绍宋明,近承清初,特别是李渔小说的“劝诫”无疑给予它一定的影响,进而发展到极致。所以“韬叟”在各回总评中肯定《野叟曝言》“有功名教”的地方不下数十处,说该书“其大旨以崇正辟邪为主,以智仁勇为用,以孝弟忠信礼仪廉耻为条目”,其“叙事说理,谈经论史,教孝劝忠,运筹决策,艺之兵诗医算,情之喜怒哀惧,讲道学、辟邪说,描春态,纵谐谑,无一不臻顶壁一层”⑨;即使“书中间有秽亵,似非立言垂教之道,然统前后以观,而秽亵之中,仍归劝戒”⑩。而《镜花缘》作为此期最后一部“才学小说”,理应担当“集大成”的使命,然而从作品寓诸“劝诫”的角度看,似乎不太明显,但正是因为这“不太明显”,则更好地体现它的成功,“成功”到让读者不知不觉接受它的“劝善惩恶”意图。
三、“才学小说”兴盛于清代的原因
“才学小说”的文体、类型特征的各个特点,在此前各类型的小说中均有不同程度的体现,而此前的种种小说却不能称之为“才学小说”;而只有当各种不同类型的风格特点较为全面、集中地体现在一种小说里,并使之形成新的小说文体类型,才能被称之为“才学小说”,而这种新类型的小说是盛行于清代。“才学小说”为什么会在清代兴盛?特别是在清代“盛世”的康乾间盛行?这恐怕与当时的政治、社会、思想、文化以及不幸文人的心态有着密切的关系,其中最直接的原因恐怕主要在于“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清代学术风气、以及不幸文人的心态这三个方面。现仅从这三个方面来进行一点探讨。
“八股取士”制度的影响。清代是沿用明代“八股取士”的科举制度。而“八股取士”的考试规定:内容即从《四书》、《五经》中出题,考生必须模仿圣人口气,代圣人立言,且用朱注解经;而文章格式用“八股”,即把试卷固定为八段整齐的对偶句,以便评阅试卷时省力;且命题常用“截搭题”。可见,内容限于“四书”、“五经”,已束缚了考生的思维和才情;而“八股”格式的呆板僵化,模仿圣人的口吻替圣人立言,让考生挖空心思去做文字游戏,更谈不上什么学问;特别是“截搭题”的形式,断章取义,完全篡改了儒家经典。这样的科举考试,对于一些思维活跃、想象力丰富、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来说,极为不利。因为有思想有才情的知识分子,在考试时常常是任意驰骋其情思,容易超出“八股文”的规定范围,所以往往难以中试。如蒲松龄直考到71岁,最后是花钱捐了个“贡生”的名头;而李渔、吴敬梓是屡试不第后,中途放弃的;像李百川、夏敬渠也都是诸生终结。
清代学术风气的影响。古代中国一向崇尚学术,而清代尤盛,这只要简单梳理一下中国古代学术史就可以获知其大略。自先秦的“百家争鸣”始,历经汉代“经学”,六朝“玄学”,隋唐“佛学”,再到“宋明理学”,最后发展到清代,则有清初的“经世致用”之学、中期的“乾嘉考据”之学,清末的“中体西用”之学。而夏敬渠生活于清代的“康乾盛世”,自然要受到此前各种学术的影响,其中以清初“经世致用”学术风气的影响尤著。
清初的“经世致用”之学即“实学”。“实学”的产生,准确地讲,“是我国明代中期出现的一股进步思想潮流,历经明清之际的高潮阶段,到清代道光、咸丰年间的龚自珍、魏源时期才告结束”?。从内容上说,较早主张实学的东林学派就提倡尊经重道,“恪守洛闽”,“以朱为尊”,排斥陆王佛老。如高攀龙曾对重佛轻儒现象异常愤慨地说:“昔之为佛氏者,尚援儒以重佛;今之为儒者,于轩佛以轻儒。其始为三教之说,以为与吾道列而为三,幸矣;其后为一家之说,以为与吾道混而为一,幸矣……斯言不出于释氏之徒,而出于圣人之徒,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而生活于乾隆年间的夏敬渠,《江阴夏氏家谱》说他:“英敏果毅,正直不阿,权贵无所干避”;“崇正学,力辟二氏;通诸经、历代史志,旁及诸子诗赋,礼乐兵刑钱谷医算之属,无不淹贯”。清代实学风气对于夏敬渠的影响于此可见。
作为学问家的夏敬渠,其小说创作富于学问,就像诗人写小说富于诗意一样,自然天成,不可避免。而事实上,《野叟曝言》的主人公文素臣,作为作者的影子和理想人物,其才能学问已远远超越了作者,是个文韬武略、百艺皆通的“铮铮铁汉,落落奇才”;因此,学界把它定义为“才学小说”,是恰如其分的。这是因为:才学小说中的“才、学”二字,才,有才干、才能、才情之意;学,有学识、学问、学养之义。而文素臣则是学界公认的文武全才,请看小说中称引他的才学:“挥毫作赋,则颉颃相如;抵掌谈兵,则伯仲诸葛;力能扛鼎,退然如不胜衣;勇可屠龙,凛然若将陨谷;旁通历数,下视一行;间涉岐黄,肩随仲景;以朋友为姓命,奉名教若神明,真是极有血性的真儒,不识炎凉的名士。平生有一大段本领,是止崇正学,不信异端;有一副大手眼,是解人所不能解,言人所不能言。”可见,社会时代风气影响作家,作家影响作品,已是不争的事实。
基于位置数据网格化处理下的网格,分别确定每个任务所在网格内的任务数量、会员数量、会员平均能力。通过Matlab对任务和会员进行遍历搜索,从而确定相应数值。考虑到影响因子相似定义和求解思路,统一算法思想如下:对每个任务进行遍历,确定一个任务下相对应的网格区域,进而对所有任务或者会员进行遍历搜索,得到该网格内相应任务 或会员数量以及会员能力。
不幸文人心态的体现。在中国古代的官方思想是以儒家文化为核心的政治思想,而儒家文化是积极入世的文化,修、齐、治、平是中国文人的奋斗目标和价值取向,因此知识分子读书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学而优则仕”。然而明清时期采用的“八股取士”法,不利于真正有才华的文士,他们无法跻身官场,因而修齐治平的目标和人生价值也都无法实现。
古代中国人有“立德”、“立功”、“立言”为“三不朽”之说,即《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载:“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立德”是指树立圣人之德,即“创制垂法,博施济众,圣德立于上代,惠泽被于无穷”。而“立德”要通过“立功”、“立言”来实现。因此,在乾嘉时期的知识分子则更倾向于“立言”(即著书立说),所谓“书有一卷传,亦抵公卿贵”?,就是当时知识分子的基本价值取向。
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那些拥有一身文武艺、一腔愤激情的落魄文人,他们不甘寂寞,要竭力寻找适当的方式来发泄胸中的牢骚积怨,来展示自己的才情学问,来达成自己的梦中理想,来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而长篇小说这种文体形式,便成了这些失意文人首选的表达方式。基于这样的创作动机,所以此期的小说都普遍寓诸作者个人的身世、经历以及人生理想,成为“自况”性小说。像李渔小说、蒲松龄《聊斋志异》、吴敬梓《儒林外史》、曹雪芹《红楼梦》、李百川《绿野仙踪》以及夏敬渠《野叟曝言》、李汝珍《镜花缘》、屠绅《蟫史》等一大批小说,都能找到作者的影子。
文人不幸小说幸。上述文人可谓失意、落魄,但他们落魄的人生却造就了小说的繁荣,并将小说这种文体,无论是长篇还是短篇,是文言还是白话,都在清代推向巅峰,正所谓文人不幸小说幸。与此同时,也使得这些小说作者的名字随同他们的小说一起载入历史的长卷,与天地永存,与日月同辉。从这个意义上说,他们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注:
①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5年版,第211页。
②③石昌渝《野叟曝言》“前言”,作家出版社1993年11月版。
④陈文新《〈镜花缘〉:中国第一部长篇博物体小说》,《明清小说研究》1999年第2期。
⑤[清]李渔《与陈学山少宰书》,浙江古籍出版社1992年10月版。
⑥⑨知不足斋《野叟曝言》“序”,作家出版社1993年11月版。
⑦王进驹《乾隆时期自况性长篇小说研究》,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7月版。
⑧钟离睿水《十二楼·序》,浙江古籍出版社,1991年版,第7页。
⑩《野叟曝言》“例言”,作家出版社1993年11月版。
?步近智《略论我国古代实学思想的兴起和发展》,岳麓书院《书院文化史研究文集》1988年第2期。
?《高子遗书》卷三《异端辨·又辨三教一家》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清]赵翼《瓯北集》卷二三《偶书》,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年,第476页。
作者单位:九江学院中文系
责任编辑:王学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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