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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意一座城市与公园的百年情缘

时间:2023/11/9 作者: 贵阳文史 热度: 18262
根据《贵阳市推进“千园之城”建设行动计划》,贵阳将建设“公园城市”,到2018年成为拥有各类公园1000个的“千园之城”。想象一下,明年——2018年——走到哪儿都能看见公园。对于寻找爱情的年轻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呢?

  贵阳是个与公园很有缘分的城市。贵阳与公园,彼此爱慕纠缠已经105年了——贵阳第一座公园诞生于1912年。也许,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中国最早的公园大多出现在20世纪初,地处西南一隅的贵阳至少在公园建设上,并非如想象的那般封闭与落后,而是保持了与全国基本同步的水平。

  贵阳,是一个有公园传统的城市,这个传统,首先来自它独特的地形地貌。

  贵阳市区位于黔中“坝子”上,周围山峰林立,市内地形起伏,剥蚀丘陵与盆地、谷地、洼地相间。彼时的贵阳,既有黔灵、栖霞、照壁等群山环绕,又有南明河自西南向东北蜿蜒流经市区,贯城河与市西河如毛细血管般深入城市街巷,于秀峰中流出一股婉约的柔美。城中六洞桥的江南情调、杨柳湾的天然玉凿、图云关的磅礴大气、渔矶湾的人文情怀浑然一体。山间河边,树木葱郁;大街小巷,绿树成荫。如果从足够高的天空往下俯瞰,贵阳就像一盆精致秀丽的山水盆景,本身就是一幅立体的画,一首无声的诗。在这样的城市,建一个公园,应当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那么多美丽的风景,轻轻巧巧随便一围,哪里不能是一座漂亮的公园呢?

  那时的贵阳,远在花溪的中正公园不去说它,市区巴掌大一块地方,3.6平方公里的面积,就有中山公园、河滨公园以及有公园性质的南明堂,公园密度之高,或许在当时的全国范围也不多见吧——至于众多具有公园意味的山寺泉林,因为定义与公园不符,姑且就不计了吧。

  之所以说它们和公园定义不符,是因为真正意义上的公园,是指政府或者公共组织修建及经营,供公众休憩赏玩娱乐的自然观赏公共空间。这个概念,是鸦片战争以后从西方传入中国的。

  “公园”一词,中国古已有之,不过却是皇家或官方园林。最早出现在书中的“公园”来自《魏书·任城王传》,原文为:“表减公园之地,以给无业贫口。”意思是任城王建议减少官家园林的土地,分给那些无业贫民。这个任城王,是南北朝时期北方第一个王朝、由鲜卑建立的北魏王族。北魏因孝文帝进行汉化改革而在历史教科书上留了一笔,任城王拓跋澄就是孝文帝的叔叔,也是孝文帝进行汉化改革和迁都洛阳的坚定支持者。

  事实上,在中国历史上,皇家园林向公众开放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孟子·梁惠王篇》记:“文王之园,方七十里,刍荛者往焉,雉兔者往焉。”说的是周文王的园林,割草打柴、猎鸡捉兔的老百姓都可以到里面去。虽然不是为了赏玩,至少是向公众开放了的。

  到了汉武帝时候,上林苑的角抵百戏准许老百姓一起观看。《汉书·武帝纪》:“(元封六年)夏,京师民观角抵戏于上林平乐馆。”到了唐宋时期,不仅皇家园林向公众开放,各地在衙署周边建了大量的“郡圃”或“县圃”(唐代称为“郡斋”或“县斋”)。这种园林在唐代时以官员文士为中心,游赏夜宿,观乐舞赏美景,但在假日庆典时向民众开放。白居易《郡中春宴因赠诸客》一诗对此有生动描绘。到了宋代,郡圃开放程度更高,南宋《嘉泰吴兴志》:“郡有苑囿,所以为郡侯燕衎、邦人游息之地也。士大夫从官,自公鞅掌之余,亦欲舒豫,乃人之至情。方春百卉敷腴,居人士女,競出游赏,亦四方风土所同也。故,郡必有苑囿,以与民同乐。囿为亭观,又欲使燕者款、行者憩也。”这段话里的“居人士女”,就是老百姓的意思。

  但是,那时的“公园”有其名而无其实,有其形而无其质。现代公园的建设初衷和目的,就是为了满足普通人休闲的需要,其背景是现代市民社会的成熟和大众消费时代的来临,后头的理念是对个人权利的尊重和人人平等的启蒙思想。园林不再专为皇室和贵族所专享,而成为普通人生活的一部分;公园面前,人人平等。其规划和设计,也是从大多数人需要和公众聚集的角度进行。反观传统园林,其建设目的是为皇家或私人服务,满足的是私人需求。虽然也有公众参与或者向公众开放,但开放时间短暂,开放给谁也是主人说了算。毕竟,“我允许你来”和“本来就是你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情。

  就拿形式上最接近现代公园的宋代“郡圃”来说,还是上面引用过的南宋《嘉泰吴兴志》里那段话。郡侯,西晋时的爵位,列为伯爵第一等,这里指地方官;燕衎,语出《诗· 小雅· 南有嘉鱼》:“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饮宴行乐的意思。郡侯燕衎,就是地方官开PARTY。下一句“邦人游息”,邦人则有三种解释,一作“诸侯”,二作“百姓”,三作“同乡”。“郡侯燕衎、邦人游息”带着明显的骈文对仗风格,与郡侯相对的显然不应该是百姓。后面说得更清楚,说读书人当了官,办公的闲暇松快松快乃是人之常情。所以郡圃的功能,是给地方官员工作之余休闲所用。当然,不排除对公众开放,有“居人士女”来游玩,与民同乐。但是要知道,与民同乐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与为民而建、把民当做目的完全是两码事。况且,州县官员眼里的“民”,是指没有官身的人,大抵是当地士绅,而非乡下泥腿子。所以郡圃的功能、目的、理念、政治伦理,都和现代意义的公园南辕北辙,不能因为准许部分“民”进入,就说那时已经有了城市公园。

  现代意义上的公园概念,出现至今不过170年时间。世界上第一座城市公园是英国的伯肯海德公园,1847年建成对外开放。这是世界上第一次由政府出资,专门为市民在城市中间修建的赏玩游乐空间。

  有人说美国纽约的中央公园才是世界上第一个城市公园,这可能和它设计之初就专门面向大众,并且因为它而诞生了景观设计学有关。世所公认,纽约中央公园标志着现代公园的诞生。不过,纽约中央公园的诞生,伯肯海德公园功不可没。伯肯海德用地本来是一块荒地,市政当局把中间的50h㎡(平方百米)的土地作为公园,出让周围的24.3h㎡土地作为私人住宅开发。结果公园诞生使得周边土地价值获得高额增益,出让收益超过了整个土地购买费用和公园建设费用之和。不仅如此,公园的良好经营带动了整个地区的发展,使得周边广大地区地价上升。纽约中央公园的开发建设,采用的也是同样的模式。endprint

  现代公园出现在中国,是鸦片战争以后。随着国门被西方列强打开,公园这种现代文明的生活方式也随着西方文化进入中国。中国最早的公园出现在租界,专供西方人使用,长期不准中国人进入。比较有名的租界公园有上海建于1868年的外滩公园,建于1900年的虹口公园,建于1908年的法国公园;天津建于1887年的英国公园,建于1917年的法国公园等。

  随着中国的现代转型,清末开始,许多城市也自建公园,最早的是建于1897年的龙沙公园。其后有无锡建于1906年的城中公园,北京的农事试验场附设公园,成都建于1910年的少城公园,南京建于1911年的玄武湖公园。

  辛亥革命以后,北京的皇家苑囿和坛庙陆续开放为公园,各地也将过去的衙署园林或孔庙开放,供公众游览,同时新建了很多公园。而贵阳最早的梦草公园,就出现于这个时期,略迟于南京的玄武湖公园。

  公园的建设,不仅改善城市的生态环境,而且提高生活品质,将因为城市而失去的田园在城市中还给人们,充分体现着一个城市的人文关怀和文化内涵。一个城市对待公园的态度,在某种意义上体现着一个城市文明进步的程度。

  公園于贵阳,不是点缀,而是一种存在方式。自1912年建成第一个公园后,贵阳1937年开建中正公园,即现在花溪公园的前身。1942年在杨柳湾建设河滨公园,形成了贵阳城市公园的主体。南明堂虽然无公园之名,却有公园之实。1938年,因抗战大量人口涌入贵阳,市政当局便在南明堂建设住宅小区,并在河边坡顶建了一座小区会所性质的“建业堂”,河边也整理出来,建了花圃河岸,开放给市民休闲游乐,其性质大抵相当于住宅小区公园,就像现在的花果园湿地公园。

  新中国成立以后,1957年建了黔灵公园,1961年将林科院实验林场辟为森林公园,1966年建成南郊公园(即贵阳人口中的地下公园),加上原有的河滨公园、花溪公园,构成贵阳市区主要公园系统。改革开放以后,贵阳又相继建设了白云公园和长坡岭国家森林公园。

  随着贵阳建设生态文明城市脚步的加快,贵阳的公园建设也进入了一个崭新时期。这一时期的公园建设以“十里河滩国家湿地公园”和“小车河湿地公园”为标志,各种类型的公园如雨后春笋般出现,贵阳不再局限于大型城市公园建设,而是城市公园、街头休闲公园、小区公园、生态公园等齐头并进。《贵阳市推进“千园之城”建设行动计划》的提出,除了当政者的慧眼如炬高瞻远瞩之外,也自有一番历史发展和文化沉淀的逻辑在背后。

  百年来贵阳公园的演变和发展,正是这个城市前行与变化的缩影,而公园的意境、意蕴、意义也渗透散布进这个城市的基因中。贵阳与公园的百年情缘,塑造了贵阳性格的一个侧面;贵阳的独特性格,也影响了贵阳的公园。

  今天,当我们的眼光投向未来的时候,不要忘了身后的历史,毕竟,通往未来的道路,是由历史层累而成。所以,在“千园之城”瑰丽景象就要变成现实的时候,我们特地做了这一期关于贵阳公园历史的主题。拿起这本杂志,不妨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泡一壶酽茶,听几番风雨,然后一起慢慢回顾一下贵阳公园的曾经往昔以及意境。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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