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一个场景
记得那年秋天的天空,是我这半辈子
再也没有见过的那种蓝。
那年秋天里的风,真是香的
就像是父亲将他的烟锅,一口一口
嘬成,九月的一地谷黄。
就像是月光,漫过了老屋檐下那张
不再拮据的饭桌后,又漫过了故乡
所有的沟沟和梁梁
那一刻,有歌声和鼾声
在夕阳和月亮的召唤下,全都麇集在了
场院的一旁
有一串雨的甜润和一阵风的轻畅
在一缕炊烟的两肋,插上了一对
欢笑的翅膀
是大豆开怀的声响
和夜莺那一声
又一声吟唱
催着秋风点灯,与娘一起,开始织绣
日子的肖像……
故 ?乡
只要是被月光劈开的土地
不只生出杂草
还生出了麦苗和花鸟鱼虫
如那些隐身的星星,布满了
一朵鲜花落地的航迹
在谁的眼中,你站在树旁
与风一起
聆听树叶与生死的和声
我就是这道——
被叫做故乡的裂缝里
长出的一粒麦子
靠一年三季的雨水
滋养春夏秋冬
以及蓝天白云……
一阵秋风
天气一凉,我就知道季節
又将开始另一个轮回。
黄叶与黄月携手
开始擦拭,留在地上的
每一个脚印
摇曳在老树枝头的柿子
满面通红。
是怎样的一场伤心或感动
让坚硬了那么多日子的心
一下子,就软在一枝嶙峋的头顶
并与一个词汇一起,拒绝
任何修饰,或形容
侍弄土地的农人,坐在树下休息
咀嚼着由土地提供的粮食
与一缕随风飘来的阳光,一起
再把粮食变成力气,并随时准备着
再往土地的身子上使劲
有鸟儿掠过柿子
以及农人与土地的头顶
也不知,是不是鸟儿的翅膀
带起的那一缕风
让柿子和农人的头发,在土地的明眸中
一阵又一阵地,颤动……
细碎的马蹄入梦几回
对镜看着完全白了的胡须和头发
总会让我想起那匹
夜夜,都会奔驰在
我梦里的白马
风几许,雨几许
闪电的步履
让山路呻吟
山花芬芳着山的唇齿
鹧鸪的呼唤
让江月在蜿蜒中失眠
回味……
我是草与土地交合后的胚芽
心形的叶片
期待着在露珠的清澈中皈依
我更是月光与风携手走过时
留在地上的一个屐印
渴望着诗与歌的沙砾
以亲吻的方式
一寸一寸地将我的梦境抚平
然后,再以梦的方式
一寸一寸地逝去……
月光一样的一卷家谱
西口,西口
一棵槐树的根须,总也
拴不住饥肠的咕噜
一块以观音命名的食物
和裸露的树干,合谋
白花花地照亮了
永远也不能回头的
脚步
西口,西口
传说中的时光
是一条,蹒跚的道路
当泪水入歌
将黄土
写进一封牵挂的家书
萋萋的野草和萋萋的风
以踉踉跄跄的步履
与行客一起
表述各自对土地的情仇
站在西口的肩畔回望
西口与山西的手
拉着一截褴褛的衣袖
还是那一抔黄土
离离散散地
将男人的脚印和女人的眺望
统统化成比月光更黄的
一卷家谱……
我对着秋月,问飘落的秋叶:
是了结,还是重生
与秋叶一样金黄的秋月答:
了结和重生
都是一个过程……
渴望月光走进西窗
渴望阳光,能挣脱乌云的束缚
让阴霾全都化做梨花遍野的山谷
化做清明时节的一茎绿草
以及深秋草间的点点露珠……
渴望秋风,是花儿绽放时
轻抚花儿脸庞的那一双手
让花儿陶醉,让花儿幸福
让花儿以落英一般优雅的步履
重新回到 ?来年
那一段绰约的枝头
渴望年年,能随雁阵远行
背负蓝天,驾驭长空
迁徙于茂盛着思想的沃土
去守护沃土之上的田野
和田野之上的五谷
也渴望连绵的山峰
携手依山而行的河流
以垂柳恋水的形象
将我泥泞的脚印重塑
渴望雄鸡的鸣唱
渴望朝霞的欢呼
渴望山泉的呓语
渴望鹧鸪的倾诉
渴望炊烟那袅袅的呼唤
渴望护院篱前的那几枝腊梅
或一朵野菊的等候
渴望着有月光走进西窗
渴望着有脚步从梦中走出
渴望着有一句偈语如影
不分昼夜地葱茏在我的身前和身后
让我游离于日子中的魂魄
以落叶和雨雪的姿态
统统汇聚到那个
叫做老家的小村的路口
再以流动抑或吮吸的方式
涌进那间
孕育着血缘的小屋……
落叶,就像月光化成的精灵
怎么看,这一地的落叶
都像是月光化成的精灵
有风无风
它都会如月亮儿一般
随着你的脚步移动
无论是回家或出走
落叶,都会以陪伴的方式
无微不至地照料着
你的行程……
有时,落叶的声响
哗哗如雨,总能溅起
一地乡思的涟漪如梦
落叶的吟唱,有时
簌簌若雪,时不时地
就会让人想起,一丛
梅花的怒放
有时,它更像是天边
那一抹绕月的云彩
即便是一次执意的远行
仍还少不了
频频回首的背景
今夜,有月。
我与落叶一起
在月光下徘徊
想把自己也徘徊成一截
月光与炊烟摇曳的梦境
也好让故乡门前的那棵老树
把我,摇成一地
月下的疏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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