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写作是一种生命的体验,个体的生命体验是人类精神的财富。散文家必须有自己独立的思想,对人生、对社会、对生活有独到的认识和感悟,这样才能显示出“这一个”来。
自然的物,只有具备了意识的作用,融入人的情感和审美理念,才能构成“景”。在这个基调上,所谓的风景原本只不过是自然的物,再美好的景物,如果离开人的审美思维和目光,就无法达到审美的愉悦。写景散文,只有融入与景物相得益彰的思想火花,与景物身心交融的情感表述,才能提升自然景物的美学意义和审美内涵。
世间的万物万象从散文家的笔下倾注而出的时候,千万不可忽略个体的生命体验,一滴屋檐的雨,一片秋天的叶,一只飞翔的鸟,这些自然物体只有进入了人的生命体时,它才能体现出文学的意义。散文作品只有具有了生命的活力和人性的特征,其文学的功能才能极尽张扬。
山水景物的叙述本体必须在景物之外,融入作者面对景物所产生的身心感悟以及哲思。景物在面前一晃,就让作者生发出无穷的感慨和联想,进而延伸到思想的领域和人文的思考。这种写法,是在实践刘勰“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的写景主张。在这方面,欧阳修的《醉翁亭记》是其代表作品。
文章的主旨为: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文中描写醉翁亭的秀丽环境和自然风光,勾勒出一幅太守与民同乐的图画,抒发了作者的政治思想和寄情山水以排遣遭受打击的感情。
朱自清的散文,追求一个“真”字,以真挚的感情,写自己的所見所闻所思所感,求得逼真的艺术效果。“真”是朱自清散文的艺术核心。讲真话,写真情,描绘实景,是他散文艺术的最高成就。
《荷塘月色》写于北京的清华园。是文情并茂、脍炙人口的绝佳名篇,于新异独得的观察和委婉有致的描写之中,寄寓着大革命失败后在黑暗现实面前怅然若失的寂寥和郁闷。关于《荷塘月色》的主题思想和作者的写作意图,历来有多种不同的理解。有人认为,本文是作者寄情山水之作,抒写清冷幽深的境界,表现凄凉的心境;有人认为本文是借景抒情之作,表现作者愁闷的心情;有人认为是表现作者欣赏月下荷塘自然之美的情趣,拘守个人的小天地,表现闲适的心情;有人认为它不是抒发作者逃避现实的情绪,而是表现作者对现实不满的愤激心情;有人认为是表现对黑暗现实不满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但正是这种主题的多义性,才决定了《荷塘月色》的成功。
《荷塘月色》之所以能够成为散文的标本,关键在于作者不仅写景,还在于抒情。作者以准确贴切的语言,抒发出作者因置身于良辰美景而生出的“淡淡的喜悦”,以及社会带来的又终究难以排遣的“淡淡的哀愁”。
真感受,真性情,是散文写作的立足之本。
散文表达的是作者个体的生命体验。作为一种文学形式,散文是一个人的内心生活,也可以说是精神世界最为真实的表达。它不仅是一种艺术形式,同时也是生命的一种载体。
散文的最高品质是屹立于真情背后的深邃的思想,以及文字所表现的人格力量,还有作家所达到的精神高度。一个作家如果不具备高尚的人格,是不可能有所成就的。所谓作家的人格,是一种坚韧,一种清淡,一种别具人格的个性,一种不屈服的精神。一篇散文,能够打动人的不是词语,而是透过词语表面所呈现出的生命气象。
美国作家、哲学家梭罗被称为自然随笔的创始者,其文简练有力,朴实自然,富有思想性,在美国19世纪散文中独树一帜。
1845年7月4日,28岁的梭罗开始了一项试验。他一个人移居到离家乡康科德城不远、优美的瓦尔登湖畔的次生林里,自己砍柴,建造小木屋,开荒种地,写作,看书,种植,打猎,捕鱼,散步,过着非常简朴、原始的生活。两年之后,他以自己的隐居生活为题材写成了长篇散文《瓦尔登湖》,成为不朽的文学名著。
文学创作必须折射出人类自身的生存方式,以及作家自我的生命体验。做不到这一点,就难以对社会、对人生做出准确的透视,其作品必然苍白空洞。被称之为生命体验的含义,不仅仅容纳个人的情感经历以及生命过程,还应包含现实、时代、人生对于个体生命的烙印。而后者,往往决定了一个作家的历史使命感和时代责任感,也是一个作家成功的标志。
生命,是一个人的存在方式。作为作家,不仅要善于发现生命的存在,更要关注自我生命的价值和意义。在这方面,史铁生的《我与地坛》堪称典范。
史铁生毕业于清华附中,1969年去延安插队。因双腿瘫痪于1972年回到北京。后来又患肾病并发展到尿毒症,靠着每周3次透析维持生命。他的写作与他的生命完全融合为一体,用残缺的身体,表达出了最健全而丰满的思想。他体验到的是生命的苦难,表达出的却是存在的欢乐。他睿智的言辞,照亮我们日益幽暗的内心。
韩少功评价说:史铁生是一个生命的奇迹,在漫长的轮椅生涯里至强至尊,一座文学的高峰,其想象力和思辨力一再刷新当代精神的高度,一种千万人心痛的温暖,让人们在瞬息中触摸永恒,在微粒中进入广远,在艰难和痛苦中宽厚的微笑。
《我与地坛》讲述的是有关生命本身的问题:人该怎样来看待生命中的苦难。地坛的自然物象:月光、秋风、落日、古园、颓墙、早霜、落叶、暴雨,草木、泥土、古柏、雨燕、蜂儿、瓢虫、蝉……无一不慰藉着史铁生的残体,构筑出他强大的内心。那些物象不是单独的存在物,而是与作者的心灵、精神融为一体的。“草木之体,尚忍于人心。”这是史铁生文本里呈现出的惊世之语。
我之所以倡扬散文的生命体验,缘于生命对这个世界的特殊意义以及它的本质属性。当然,小说、诗歌等其它文体也离不开生命的体验,但小说的故事性和诗歌的抽象性决定了其无法进入最直接、最裸露的生命体验。我们不能否定小说家和诗人宣泻自我情感,抒发生命体验的功能,但这种功能对于散文家来说尤为重要。换句话说,散文家自我的生命体验对于文学、对于人生和作用更加有意义。
散文的书写,只有回归于生命本身,才能打动读者的心灵,并从中领略到生命的价值和意义。
呼唤散文的生命体验对作家而言是痛苦而又正确的抉择。散文绝对不应只是应景状物或者对事件的描述,而应该表现出时代特征以及对生命本质、现状的剖析,融进生命的体验,具备精神以及生命跋涉的过程。
责任编辑:张永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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