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从西城搬到东城,笑堆上妈妈的脸,伴着笑声还有高声的唠叨,她重复一遍,开心就高涨一级,把我的幸福感也刷到了最高点。她说:“这么宽敞亮堂的房子,真有福气!想想你住过的房子,好日子就是步步高啊!”
母亲的这些话,一下子将我拉回40年前的时光。
1978年我9岁,这一年,家里发生一件大事——盖了三间新房。
那年代极其困难,勒紧裤腰带几年也攒不够两间房子钱。有一回,弟弟从猪食锅里翻出来一个青土豆吃,被母亲吆喝得嗷嗷哭闹,那时觉得那小猪崽的待遇好过了我们。是呀,那一头头小白猪在父母眼里,就是一根根的檩子和椽子呀。卖掉一窝猪崽,又向几家亲戚凑了钱,才买齐门窗的木料和竖房架子的脊檩,张罗着盖成了三间土坯房,房盖是用谷草苫的。
新房中间开门,东西两个灶坑,各连着一铺火炕。西屋住着小舅和舅母。拉饥荒盖房子,也是为小舅结婚有房子住。我母亲6岁时没了亲妈,她和小舅相依为命,在饥肠辘辘的年月里能活下来已不易。等母亲结婚时,小舅就跟着“嫁”到村里来。
我家住在东屋,五口人睡在一铺火炕上。冬天的黑夜里“挤呀挤呀挤香油儿,挤出香油换糖球儿”,每晚上,我们姐三个,睡前都玩着挤炕头儿的游戏……贫困的一家人,挤挤挨挨的温暖。
到了1985年,我从小山村考进了师范学校,住进20多人的集体宿舍,除了能容一人的过道外,屋里塞满上下铺的床。幸运的是国家每月给29.5元的助学金,除了伙食費,还有几元钱的余份,住下铺的同学,大多买来好看的花布,拉上一圈的帘,给自己围出一个独立的空间。我一直睡上铺,省下的钱,大多买了喜爱的书来读。毕业后参加工作,在大娘家住了两年,大娘那时开了服装裁剪学校,家里是一连排的五间大房子,大娘给我和妹妹间隔出两间小屋,收拾得精致,有种“公主”般的待遇。
1991年5月,我成家了。爱人跟他的徒弟借来一间平房,刷完墙,摆张床,定制一套沙发,屋里就满了。随后,我的工作也由县城调到了大庆油田一个化工厂的子弟学校。婚房所在的区块儿称“后山”,在工厂东北角的高土岗上。一幢幢黑色墙体的平房,脸对脸地排列着,像在大地上跑累的绿皮火车,趴在不知名的小站里喘息。“半间厨房,一间卧室”如同两个葫芦被淘气的孩子串在一起,挤得发扁。夏天门一开,苍蝇滴溜溜地往屋里钻,撵不走轰不净的。
转眼,中秋节来临,父亲来我们的家。帮我整理房前的园子,将枯黄的蔬菜秧捆起,堆放在西南的角落里。晚间,父亲睡在厨间临时搭的单人床上。我和爱人多次央求,让他睡大床,或睡沙发上,他说什么也不同意。“爸,以后我们分到大房子时,您自己住大屋。”看到父亲睡在窄小的床上,我很愧疚。
当年年末,厂里分房子,我们借来的房子被分出去了,只好搬进车棚:两个家属楼中间的一排平房,里面存放自行车,边上有两间房子,是看车人的工作间。用木板隔出小小的空间,就是我们临时的家,20几平的房子,进门就是床,门和床中间只能放下一个炉灶,坐在床上炒菜,看电视,没有多余的地儿站脚。“斗室”钻进我的生活。可,新生命在孕育着。
1992年3月,我们从车棚又搬到后山,这次是自己分到的房子,房子和家的灵魂才凑到一块,6月份女儿呱呱落地,紧赶慢赶,生在自己的房子里。
1993年10月,我休完产假上班,因厂里照顾教师,可优先选择离学校近的房子,我们从后山搬到离单位只有三分种路的“干部村”。卧室、客厅、厨房、储物室各有一间,且一律红色砖瓦结构,很宽敞,也很舒心,还供有自来水。
旧时光的河流里迎来了波光闪闪的浪花。这一朵染着七彩光芒。干部村,就是女儿的乐园,那儿大多住着有资历的老工人或是厂里的老干部,家里的孩子都大了。女儿就是这一排平房里的宝贝,夏天房门大开,开饭时,我都得挨家找孩子,可她早成了人家的“座上宾”,吃得正香呢。
当时习奶奶家最有吸引力,房前空地里养一窝小白兔,女儿每天给小白兔喂食,与它们嬉戏。房后菜园种十来棵草莓,当年收获的第一颗草莓都是女儿剪彩的,甜甜的,滋润着快乐的童年。
1994年末企业调剂住房,我购买了楼房。转年元旦我们带着女儿住进两居室的四楼,面积是63平方。至此,结束了我平房的居住史。
2007年3月31日,我家乔迁新居,在让胡路菜场附近购买了二手房,面积是78平米。房子是旧的,但家是全新的,终于住上了有明亮大客厅,有各自卧室的房子。还有能洗浴的卫生间,十分宽敞的厨房,两个明亮的小阳台,阳台里有自动升降的晒衣架。“将军楼”是这栋房子的称呼,不晓得名字的出处,可能与它呈现的四平八稳的气势有关吧。整体是个正方形结构的圈楼。我家是三楼,居于东侧。每早起来,客厅里洒满一片金灿灿的阳光,吃过早饭,阳光就明媚到我的卧房,满满的阳光给足我一天的温暖,幸福的花烂漫在岁月里,温馨包裹着一家人的身心。
夏天傍晚,到楼前的研究院小花园散步,沿着林间小路爬“山”,道旁有随时歇脚的石椅,山上有休闲的凉亭。在山上举目四望,心情一下子绿意盎然起来。孩子们跑上高高的滑梯,和着笑声落到地面。陪着这座院所的还有两片荷花池,种的是旱荷,枝枝蔓蔓铺满整个视野,金黄色、淡粉色的小花簇拥着点缀其间,让人感到宁静清爽。
2008年8月8日,这是个难忘的日子,在东城的五湖新区,我签订了购房合同。如果将我住过的房子,都请来做举重比赛的加力码的话,这次是最重的,也是最完美的。
我们这次住的是带电梯的高层,地热供暖,恒温,干净。坐在客厅里可以欣赏滨洲湖的开阔秀美,湖对岸,就是女儿就读的实验高中,她常常幻想着,能够摆渡去上学。搬进新楼房时,给女儿定制的床还没有送来,她躺在地板上,一个劲儿地咧嘴笑,扯过我的手说:妈妈,喜欢咱家明亮的落地窗,还喜欢我屋里的粉色吊灯,躺在新房子里我就想笑,别管我,让我笑个够儿!
从农村老家的土坯房,到现在的高层楼房,四十年来,借过房子,分过房子,租过房子,买过小楼房、二手楼房,现在又买了百余平方的新房子。
房子越住越宽敞,社区的环境愈来愈好。家傍上房子才觉得靠谱,每一步都踏实温暖,人生的路才安心顺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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