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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奇更兼细雨

时间:2023/11/9 作者: 岁月 热度: 15844
谷莉

  

山音村



  不容分说,幽美的名字俘获我。微雨中,山村寂寂,西岩山以古老而深情的目光环视。

  是被守护的娴静女子。一袭白衣里裹着深浅不一的绿,数不清的花儿在她心里种植。

  安宁的清香溢出白栅栏,在细雨中更添悠长的回想与惬意。

  古老的黑漆木门半开半闭,显露被时光冲洗、打磨过的洁净与朴质。我探身过去,闻不见一些声息,院子里的人哪里去了?

  另一扇门上干脆上了黄铜的锁,那锁是簇新的,在微雨中闪亮,仿佛笃定的略显得意的微笑,一把钥匙会随时开启她的等候和期许。

  然而,她在等谁?游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她不为任何赞美所动。

  我终于知道了,她曾经打败过一次最强烈的入侵。沙俄第一次胆寒正在这里,那时,她的名字叫尚坚乌黑。

  此处幽寂之美也许正因为,那沧桑激荡的记忆存于岩石,而每一条通向山间的道路被一年又一年的细雨浸润。

  尚坚乌黑——山音,赫哲与汉族的融合递进由此可窥。

天湖净水



  当山中所有的绿都倒映在水里,那透澈的碧就是明珠吐出的呼吸,那呼吸就是最洁净的氧,是你张开嘴就不愿闭合的生命力与大欣喜。

  但绝不会喊出声,甚至止住了言语。即使乌云就在树梢聚集,也丝毫不能动摇湖水沉静的威慑力;然则对于万物和万物中的我不是钳制,而是收服与护佑。

  静静地伫立于她的身畔,久久不愿离去。

  多想成为飘漾于湖面的睡莲,日日贴伏于她的纯净与碧澈,任细雨点亮深藏的天宇,粼粼波光打开神秘之境;我将看到传说中的仙女,脱下一袭红衣,踏入凡间。

  岸边刚好有伸向湖水的石阶。石阶旁,芳草迷离。

  我的目光亦迷离,本是满眼的绿为何出现衰草,还高高地挺立?

  生命在宁静的湖水边,完成轮回交替乃至枯荣并举。造化神奇,唯有唏嘘。

  终于不舍地离开。回头,细雨仍不紧不慢地,飘落湖面……

山花不仅烂漫



  萱草、石竹、雏菊,灯笼花、野罂粟、山丹丹,以及太多叫不出名字的野花冲入眼帘;山坡上、林道边,一簇簇、一片片,随时以鲜活欲滴的色彩令人惊呼连连。

  当你的脚步奔向这山野里的精灵,你的身形也有了野的姿态,活泼、清丽、自然。

  俯下身来,嗅一嗅这遗世之香,不禁物我两忘。

  看到蜜蜂很忙,不忍打搅。放任细雨轻移她的小手掌,撩万千清气,涤尽浊世烦恼。花叶上的露水,是上帝的恩泽,能照见天真的万象。

  据说此地曾有三坡:春坡、草坡和香坡。杜鹃花、忘忧草和夜来香幕幔一般铺满那几个山坡,然而今来,遍寻无着。春已逝,杜鹃早已开败,夜来香听说因为太美太香被人采摘、践踏,早已消失殆尽。只有忘忧草顽强,虽失了格局,依然零星地美丽着,坚守着。

  可笑又可气的是,有一些城中的花草被刻意栽植在山间,冒充山花,徒增呆板、俗艳,令人扼腕!

  细雨袭面,谁能想到,物我两忘之后,竟生说不出的怅然。

在红松林里



  下山时,雨停了。可供休息的一处红松林早已等候许久。特意为游人开辟的木台和木栈道使其更添高大、静幽。

  往深里走,潮润的气息盈面,是雨水经储存后的暗涌,在树身里,在年轮中。

  脚下松软,松针敦厚,稳妥地举着一些草,使腐朽与新生同享松林庇护,万物各得各的寿命与归宁。

  有人发现了蘑菇!蘑菇似有许多,几位姐姐忍不住向更深处走,边采蘑菇边唱起歌来。那来自童年的曲调在松林间久久回荡,年华随之倒流。溯流而上,是多少欢乐萦绕啊!纵艰辛,亦开朗。

  我们喊:回来!回来!!

  她们往回来,而喊的人已经奔去!

蝶恋



  想要叫出一种蝴蝶的名字绝非易事,细查百度近两个小时,我仍不能确定我所见到的蝴蝶到底是黄钩蛱蝶还是老豹蛱蝶。总之在大来岗我所见到的蝴蝶似乎只有这一种,橘黄色的美羽覆黑色斑纹,腹色又浅许多。独此一种的繁盛或说山之荣宠是因何道理呢?

  若纳博科夫在,或许可以安抚我充满疑问的小脑袋。哈哈。

  此疑未解,更奇异的事儿发生了。彼时,细雨稍停,阳光有如冲动,迸发万丈柔情。蝴蝶忽然密集,一只又一只,轻盈地与山花嬉戏。一只手伸过来!年轻男子的手,古雅公子般静美细腻,小心地去碰触栖落的一只蝶!那蝴蝶非但没有受惊动,反而似屏息敛气,专注地迎受一只手的试探,一双温柔眼眸的呆望与疼惜!

  蝴蝶一动不动,公子越发大胆、钟情,他轻轻抚触那羽翅,似细细诉说深远的情思!蝴蝶显然听见了,嘤的一声,微微颤动!公子进而用一只手指轻托她的背,仿佛人与蝶相拥!

  如此缠绵悱恻,刚好被我看到,我惊呆了!莫非,眼前的男子是梁山伯转世,而他爱恋的蝴蝶会不会正是祝英台所幻化呢?

  遗憾山路在催,人蝶不得不分离。我们唤做殿明的儒雅弟弟,醉在深沉的旧梦里,至今未醒。

只为见到你



  因为流连于路边的花与蝴蝶,我被先行的朋友甩下三四里;和我一样落后的朋友已经有了回返之意,并劝我不要再走。雨不休,路难行,尚需七里山路要攀爬,想想就累得要命。但是,我知道,只有爬到山顶,才能看到松花江弯折的身影。

  松花江啊,生我养我的江水,随着年岁逐增,越来越成为爱之源头。它流经哪里,哪里就有一股魔力。是的,它在唤我!用最亲切最绵长的声音。

  撑着伞,浑身蓄满了力,敏捷地繞过泥泞,几乎是弹跳着前行。好陡的上坡,所幸很快看到了一座塔以及塔旁模糊的人影。

  这条路现在是我一个人在走呵!山路无比宁静,除了细雨轻轻拍抚着伞面和我的轻快的脚步声,只有远古一样的微风潜行。

  我听见了风,所以我终于笃定,我不是一个人在山路上走。这里曾经走过无数人,也必将走来更多的人。

  近了,近了!越近,我跑得越快!

  站在山顶,望向江水,不禁闭了闭眼睛。水势如此安宁,依偎着两岸,一侧山势柔婉,一侧绿野蜿蜒。只是一条手臂划过来的曲线,已让我足够看清生命本身——如此温厚、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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