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封信:
梅子,我的爱人:
七月的青海湖真蓝啊,一定是你的泪溶进了湖水,蓝得让我想家。
油菜花开得真好,大片大片的金黄,把我的心都染醉了!总感觉那是你穿着长裙在这无边的深蓝里舞蹈,黄色的裙摆既虚幻又真实。你应该是在这里的,空气里都是你的气息。我们有过约定,你一定记得:原本计划旅行的第一站就是这里。
这一路走来,我很累。我好像闻到了青稞酒的醇香,今夜,在酒香里请你再做一回我的新娘!
想念已经阻滞了我的呼吸。梅子,不要让我这样地牵挂,求你今夜就带我回家。
有罪的爱人 北桥
第二封信:
亲爱的梅子:
“姐姐,今夜我在德令哈,夜色笼罩
姐姐,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
青海湖向西700里。梅子,我终于到达这里了——德令哈,这是我们谈论最多的地方。你记得吗?那个月色温柔的初秋,我向你表白的夜。我没有说爱那个字,但我却诵读了海子的这首诗。我们都认为我们的爱情始于德令哈,一个我们从没去过的地方。
可没有你的德令哈,夜静得可怕。下午大朵大朵的云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阳光刺痛了皮肤,我像乞丐般地在漫天的干燥里向当地人讨水。我觉得我已经干枯了,和这生的世界断了联系。
秋凉的露水打湿了我原本干枯的心。我有些恐惧,虽然我并不知道在恐惧什么。
今夜,哪里才是我的德令哈?
哭泣的爱人 北桥
第三封信:
梅子(我是多么地想你):
我是一定要带你来这里的。日喀则的太阳真毒啊,轻易就把我的眼泪蒸发了。桑珠孜宗堡的外墙只有红白两色,那金黄估计都让神拿给了青海了吧。
我望见一只雄鹰从天际掠来,在桑珠孜宗堡下仰望蓝天,我的心是飞翔的,那是从不曾有过的轻快。
灵魂不断呓语,泪却少得可怜。你曾对我说,如果有了钱,一定要来日喀则,也一定要带着帐篷。
是的,梅子,我终于到这里了。带着帐篷。
夜晚的星星既拥挤又寂寞,我想望见你的眼睛。有件事难于启齿,我还是要同你讲。
那晚的帐篷里,我不是一个人。可是,我也不知道那个姑娘是什么时候钻进了我的帐篷。你要相信我真的拒绝她了,甚至在她裸露自己的身体、褪去我的衣裤之后,仍在拒绝她。
那姑娘的身体让我想你,你是否感觉到了我沉重的呼吸。我拼了命的探寻,可你似乎离我很近,却又很远。
我原本就不该被救赎的灵魂又一次陷入到肮脏里不能自拔。我很害怕,我要去我们约定终老的地方洗净身体,连同灵魂。
羞愧的爱人 北桥
第四封信:
梅子、梅子(我又一次流泪了):
布达拉宫的阳光把信仰涂在了经幡上,我抬眼就看见了好多的格桑花!仿佛,你如往日般明媚的脸,依旧那么纯洁、那么依恋。
我在转经筒前流连,想诉尽祈愿。那一刻,我觉得,我离救赎就差一步之遥了。在我冥想的刹那,我好像又能清晰地感觉到你的气息了。
那么真切,我想我们的团聚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可,这是真的吗?我所有的背棄都能被轻易地原谅吗?
你宽容地握着我冰冷的手,奔向天堂。
我想我们就快见面了。
再见的爱人 北桥
第五封信:
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是谁):
想必我的肉体很快就要被推进熔炉了,我仿佛闻到了烧焦的死亡的气息。我愿意用我一生累积的善请求,请您把我的骨灰,连同我爱人梅子剩下的骨灰洒在玛布日山上吧。
那是我们梦想终老的地方!
北桥叩首!
“彼岸”青年旅店,拉萨市刑警支队队长桑吉看完这五封信陷入了沉思。
一个中年男人正安静地躺在青年旅店201室的单人床上,没了呼吸:自杀是显而易见的。
死者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北桥。
桑吉轻轻地打开中年男人床头的暗红色骨灰盒。
一页白纸下,覆盖的骨灰不多,纸上字迹依旧俊朗,叙事像诗的分行:
我是北方诗刊编辑北桥
爱人梅子怀孕期间,我出轨了
梅子是这个世界里我最爱的女人,可我却伤害了她
一个有雪的午后,她倒在了车轮下,血染红了地面
我的泪被冻住了
她离开的那个下午
刚刚知道了我出轨的事,恍惚中梅子跑到了冰冷的街上
……
我要带着她的骨灰走完她这辈子想去的地方
将骨灰洒在那些梦的印记里
余下的,便同我的骨灰一起洒在这玛布日山上吧
最好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时候
我和梅子都是孤儿,少却了很多人世间的拖累
希望,另一个世界里我所有亏欠都能偿还
这算是我和这世间的最后告别吧
玛布日山,向着太阳的方向,随着桑吉宽厚的手轻轻落下,一缕灰白无声地飘向遥远的天际……
风依旧温柔地流动着,阳光正好。
山上的万物并不知道,这里刚刚完成了人世间最普普通通的一次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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