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此时的月亮
天穹之上,像镏金的骨头里,
盛开着妖媚的花朵。
谁抬起了哭肿的眼睛,
谁灵魂的旧衣衫等待缝补。
多情的月亮,撒满地碎雪,
一碰就化了,此时春水喧哗。
天穹宁静,樱桃树下,
煎茶煮酒,修屋酿蜜。
夜晚有了细小的裂缝,
一声鸟鸣漏了出来,接着是另一声……
此时的月亮,是你我相认的凭据,
在风中一寸寸软下来……
此时,无边的衰草已堆到眼前,
目光触及了鬓角的薄霜……
天穹疲倦——
月光正在拆卸穹顶多余的黑暗。
星期一:此时的浮云
流水东去,浮云覆盖寺院,
生活的悲欢,像吹皱的诗篇。
草芥之心怀揣的是一把古琴,
人间的岸上,沉睡着蚁群。
此时的浮云,在旧事物之上,
像污浊尘世里的任意一团雪。
跟着落日的脚步悄悄下山,
仿佛从未到过这座孤峰。
没有高兴的事,也没有悲怆的事,
像青山腰间坐落的小寺院——
浮云是一团一团的旧时光,
正在找寻妥帖的安放之地。
菩萨之心,缓慢,安详,
像一个看透岁月篇章的老人。
白昼已尽——
又一个夜晚提前来拜访。
星期二:此时的苍茫
小寒夜,不见风雪漫卷,
也不见故人远道而来。
绵长的寒光,仿佛一种新的技艺,
抵抗着时间的流逝和亲人的苍老。
小寒夜,炉火旺盛,
像要脱离尘世的纠缠。
夜风低低,此时的苍茫,
不要冗杂的叶子,不要多余的花瓣。
像火的一部分,在心间——
就那样晃,晃着……
山间凛冽的流水,
反复冲刷着寺里的钟声——
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
此时的苍茫,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也像来自今日的事物,
和亲人们没有翻过的夜晚。
星期三:此时的青山
蓝的天,白的云,
此时的青山,有一腔热血和骨头——
也有万物,依旧静默,痴迷于生长,
在春风巨幅的幕布中。
有鸟鸣声清脆鲜亮,
像无数银匠锻打着手中的银器。
春天的草绿上来,
秋天的树叶落下去。
此时的青山,有黝黑的脊背,
它的身后,有更深的流水。
当松针落下——
当落日也正好下山——
星空里,有人朗诵诗经,
青山上,也有人侧耳倾听。
月光和满地空茫粘在一起,
青山不动声色地陡峭……
星期四:此时的蚂蚁
更像一群朝拜的信徒,
灵魂撒了一地。
这里,那里——
仿佛永远是命运的开端。
没有人知道它们脸上的表情,
没有人猜度它们的心思。
此时的蚂蚁,爬出了暴雨,
晨曦在它们眼眶里打转——
它们不能使这一天开始,
也不能使新的一天结束。
人们退远了,站高了,
就比一只蚂蚁更渺小了。
此时的蚂蚁,已经把光辉传出去很远,
像一团小小的火焰把森林的余烬烧透。
在寂静中,万籁俱寂中,
堅定的蚂蚁,没有思念,也不会有悼念。
星期五:此时的菊花
菊花醒在清秋的野地,
冷由根生,火焰为了灰烬。
有人离别,也有人重逢,
此时的菊花,已头顶薄霜。
月光在床上,安抚逝去,
流水在叹息里,不生一丝波澜。
鸟鸣坐在树枝上,相思,
菊花坐在山坡上,相望。
这个世界的凉意,
总是这样避开我们的想象。
秋野堆积,秋风浓烈,
一朵一朵的菊花,像鸟儿脱身时卸下的碎片。
当尘埃洗净,
此时的菊花,将如月光一样睡去。
有人在一次次练习从悲伤里起身,
也有人把衰败的菊花,当做一枝思乡的药引。
星期六:此时的落日
天空无限空旷,
一头老虎驮着一朵莲花,盛开了。
青山如巨大的背影,
时光荒废,斑斑驳驳。
近处浩荡,远处渺小,
青铜的平原溅起无数坚硬的浪花。
更多的蚂蚁,更加忙碌,
一堆灰烬,在断流的河里灼烫。
哦。落日滚滚——
在青铜的平原,后浪推前浪。
仿佛石头滚下了山——
仿佛浪花跳出了水——
此时,天空弯下脊背,
此时,鹰在神山上聚集。
这瀑布一样的油画,
在今日的暮色中模糊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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