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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身边的南山东海(外一篇)

时间:2023/11/9 作者: 岁月 热度: 15715
庞壮国

  刘修齐,大高个,筋骨硬朗,面容红润,皮肤很有阳光效果,看上去说他六十岁有点忽悠,说七十岁呢又好像整大了,没人相信他差一年整整八十岁。我管刘修齐叫刘老爷子。我们大庆地面跟他有交往的朋友,萨尔图那边的东城,让胡路这边的西城,三十四十五十六十岁的人,也都亲热地尊敬地黏糊地清爽地,喊他刘老爷子刘老爷子。

  刘修齐出生于1938年的山东,多灾多难的岁月和土地,让一个属虎的婴孩,奇迹似的,须臾间,八十年了啊!这个节骨眼,刘修齐第十本书又问世了。我奉刘老爷子之命,给新书《八零后的心声》写写小文章,放在书尾。题目是《我身边的南山东海》,当然蕴含祝寿的意思。

  十年前,2007年3月25日,在成基大厦一个小会议室里,大庆市作家协会召开刘修齐的诗集《岁月如歌》研讨会。幕后的鼓动者、激励者、编辑者、串联者、张罗者是崔武。那时他在《大庆晚报》副主编的岗位上,又兼大庆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我是主席,崔武把桃子整熟了,让我摘。我也没怎么推辞,大啦呼哧地装模作样地摘,会议由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潘永翔主持。我就在那时候结识了大我一旬的刘修齐。过了两年,刘修齐又一个新书研讨会举行,文朋诗友都为刘老爷子叫好,我这个号称专业作家的人,自愧没有他那样起早贪黑爬格子的猛劲。到了2010年,我受刘修齐之邀,为他的再一本新书写了小文章《我读刘修齐》。再后来,我在闲谈时建议刘修齐,你经历那么多,抗日战争时出生,解放战争时童年,建国时期青年,当上人民解放军战士,石油大会战赶上了,退休前是大庆油田保卫处处长兼大庆市公安局副局长,何不写一写散文随笔呢?没料到我这话刚刚说完不到一年,刘修齐的随笔集就出版了。“七十篇心血文字的《迎着风雨看彩虹》铺展在我面前,不敢轻慢,不敢潦草,不敢懈怠。逐篇读来,笔记了数篇心得,话长话短,唯心声尔。”这段话,我不敢皮笑肉不笑,是真心真意的。

  白驹过隙的时光里,刘修齐与我,紧着近便。他乐意写写,乐意麻麻,我也是。文字局、麻将局、饭局,我们闲来无事乐悦小聚。刘修齐不喝酒,却偏偏一年里得张罗几次酒局。他花钱买单,乐呵呵看着文学朋友们大杯小盏碰撞,众人皆醉而刘老爷子独醒,真是个劲儿。

  我特意查阅我的流水账日记,统计统计我与他交往的次数。2012年二十五次,2013年三十一次,2014年六十五次,2015年七十五次,2016年九十五次,2017年从一月到十二月,七十四次了。

  刘老爷子八十高寿,我给他凑齐“八老”——老童孩、老饭粒、老写手、老农夫、老结实、老气人、老热心、老笑脸。

  富有童心,此次书名《八零后的心声》就是明证。

  刘老爷子有肚量,我们去馄饨馆,一碗十个馄饨,刘老爷子得两碗。老爷子说,不吃饱不行啊,下午三点钟还得到地里给花生浇水呢。

  身板硬朗,他动不动把单腿一伸,搁在一米五六的高处,铁栅栏、树杈、木柜子,另一条腿直立,上身下伏,压腿压个四五下。我比他小十二岁,腿一伸,横着的腿刚刚与站着的腿呈九十度,筋骨就酸痛酸痛了。

  春暮盛夏初秋,凌晨三四点钟下地,他和老伴从银亿小区走到南一路西头的果树园,三四五里,抄近道,踏露水。那里有老两口开垦的两亩地。种苞米种花生种黄豆种绿豆种红小豆种地瓜种黄瓜种茄子种辣椒种西红柿种“兔子翻白眼”豆角。常常是上午八九点从地里回来,扒拉一口饭,就到我家麻将局报到。下午两三点钟散局,他回家开始写文章了。

  去年我六十六岁,12月24日平安夜那天,六七八个朋友张罗酒安排菜。刘老爷子闻讯,坚决要参加。我说哪有老大哥给小兄弟过生日的道理,你别来。但他还是到场,一辈子不喝酒的刘修齐看着小兄弟喝酒,还给我带过来两瓶茅台镇洞藏原浆酒。比他小十几岁的朋友家有喜事,女儿出嫁,男孩娶妻,孩子上大学,刘修齐只要听着信儿,准保随礼,硬要出席,给不给他通知他不计较。

  跟刘老爷子打麻将往往很刺激。眼看坐庄的打手要搂“宝中宝”了,他手里有两个老实张,九饼或者九万,啥也不靠,嗨,抬手打出六条,给我点炮胡了一个夹。庄家到手的“宝中宝”被他打飞了,博得麻友叫好声,气得庄家一推牌,叫唤,竟瞎打,我不玩啦。

  刘修齐对待身边的朋友,总是笑脸相迎,笑脸相送。就是个别人气着他了,伤着他了,没见他有一丝一毫的酸叽。

  我回想与刘修齐来来去去的这八九年,觉得刘修齐就是一个吸铁石,我是个铁渣,总是身不由己地乐意跟他凑合。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的乡间,讲究耕读传家,讲究修身养性,讲究儒家文化。刘修齐爱耕,在他小女儿的北京市顺义区一个别墅楼盘里,看见征用的土地撂荒,他就一撅头一撅头汗流浃背开垦菜地。保安跟老爷子吵吵,惊动了别墅区开发建设的老板。老板跟刘修齐一唠嗑,亲近了,特批老爷子开荒种地。有一年,他打飞机去割黄豆,成为大庆写字人圈子里津津乐道的笑谈。刘修齐说,不坐飞机不行啦,黄豆熟透了,要炸荚啦,满垄沟落满黄豆粒,多心疼啊。他不心疼给中国民航捐献的飞机票钱。

  劉修齐的体格和气质,南山。

  刘修齐的韵味和胸怀,东海。

  宫柯是个传奇

  交往二十年的铁哥们宫柯,我想他俩字的名字,换一个俩字的词也行,传奇。

  第一次认识宫柯是在1997年。《岁月》杂志编辑部里,我的顶头上司阚峰主编拿来厚厚的书稿,说这是一个老知青写的,你也当过知青,你给看看吧。当时我还心里有点抵触情绪,三十多万字也不是短篇中篇,凭什么苦活累活都给我,也不给加点奖金。接过来,沉甸甸,想摔一下,忍住,没摔,都是人家的心血啊。跟领导闹点情绪可以,拿作者砸垡子,不给人家看不要紧还摔,作为编辑还是作家,都显得很完犊子。

  厚厚的书稿在家里晾了两天,晾得抵触情绪没咸没淡了,在某个下午捧着看看。心想,多找点毛病,谁叫你没摊上好人呢,到时候一二三不定多少条,条条都够枪毙,叫你没事不好好呆着,二十万三十万字地写。

  估计是下午两三点钟开看,一看就手不释卷,等我纵马草原一般看罢最后一段,一看表,凌晨四点了。迷糊一会儿,到《岁月》杂志社就跟阚峰说:“快找作者,我得跟他见上一面。”于是见到了宫柯。

  宫柯刚过十五即将十六岁,一个哈尔滨准青年,就穿上没有领章的黄棉袄,成为农垦兵团的战士。他下乡的地方叫作“潮水”,我下乡的地方叫作“龙门”,两个地方之间仅仅隔着小兴安、辰清、孙吴、大河口,都在北(安)黑(河)公路边上,都属于小兴安岭腹地。他书中叙述描写铺陈的人情事情心情,我都见识过体验过。

  宫柯以一个兵团基层小小的点为依托,以知青上山下乡大背景为氛围,写出了史写出了情写出了血潮之音写出了泪水敲打冰层的动静。细一问,他下乡才三年,就到大庆了。我下乡都八年了。再说他写字不是主业,我写字还是主业呢。还有同辈人下乡九年十年的,老高三老高二文史哲人才济济。漫山遍野黑压压的知青啊,茫茫人海中却是宫柯写出了这部书,而不是别人。不免嫉妒加敬佩。他收集资料、实地采访、与青友面对面交流,整整十年之期把功夫下在了案前。

  这里头的叙述宫柯就有俩传奇,一是年龄在兵团里最小,却表现得不糠。二是干三年竟然能够凭着苦干友善就被推荐选拔去了大庆钻探技校。童年里宫柯的传奇是,哈尔滨著名的小火车,他当过少年火车司机,还被刘少奇接见过呢。

  长篇纪实文学《黑白红》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哈尔滨知青联谊会特地召集老知青,为这本书举行了首发式。《黑白红》的章节里,传奇例例。宫柯写一个勇敢的哈尔滨小青年,看见打鱼队的舢板被江水带到了江心,一个猛子扎进风浪,一阵漂亮的自由泳,蹬上小舢板。赤手空拳却无法把船整回黑龙江我岸。越过主航道国境线,被俄罗斯边防军的炮艇带走审查。数日后中俄会晤,他返还兵团。从此批斗、审查、怀疑、讥讽、孤立伴随他多少年。返城后难找工作难找对象浑身是病。没有人给他公道,没有单位为他平反。当初批斗叫他“特嫌”,可是没有文件给他定性。《黑白红》首发式上,他抱着宫柯,哭啊哭出多少年的委屈。

  等到宫柯由采油工艺研究所的副所长,调到采油五厂当副厂长,他开始琢磨松基三井了。标志大庆油田诞生的松基三井就坐落在五厂辖区。采油五厂常年有一个班组,专门管理松基三井。一年多里,宫柯把松基三井吃透了,把跟松基三井有关的人与事采透了。五万多字的报告文学《奠基石》一出手,就获得黑龙江省主题征文一等奖、全国铁人文学大奖。

  不久他从采油五厂调出来,当了方兴的经理,干着未艾的事业,开发地热、小油田、小气田。忙忙呵呵东跑佳木斯,西踮儿富拉尔基。白天他属于大庆油田二次创业巨大机器的一个运转不止的齿轮螺丝钉,晚间凌晨两三个小时他属于文学。

  突然又一本书问世,二十多万字的《本色》,写大庆老标兵包世忠,一个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叱咤风云的战士,一个在石油大会战中用生命铸就大庆精神鐵人精神的活人。事情的起因,是宫柯正在包世忠家采访《奠基石》素材,恰巧当时的市委书记刘海生来慰问石油老人。他对宫柯说:“包世忠这样的人物是该大书特书。”宫柯说:“那我就领任务啦。”说话算话,宫柯成为了老包家的常客,直到把包老的风火性格风火经历烂熟于心,倾注于笔端,塑造了一个有血有肉有正气有脾气的典型人物,既有文学价值,亦有史学价值。

  散文集《大野》的诞生,也充分显示了宫柯在文学道路上夺关攻城的一种打法。他从《黑白红》到《奠基石》到《本色》,从来不零打碎敲,从来不逮啥是啥,从来不满足于构筑小意境小情绪小篇章。事先有个模糊规划,然后日积月累地蜜蜂采蜜,采风采访是他动笔前以及动笔中的主要节目。

  宫柯跟我说:“黑龙江太有写头了,独特的地域文化和民情,嗨!”他的嗨声落地不到两年,散文集子《大野》竟然杀青了。

  北方游牧渔猎民族在我心目中永远是诗歌的代名词。那种鲜活在历史深处而今留给我们草浪起伏的迷茫和鹿鸣鹤啼的惆怅,总是让我脑海里呈现狐狸望月的悲壮画面。月光流淌,月光亿万年流淌。鲜卑人在大兴安岭腹地的一个蚌型巨洞中祭祀过太阳;成吉思汗铁骑从呼伦贝尔草原出发席卷亚欧大陆最终存活于世的仍然是星星点点的帐包和帐包上袅袅的炊烟;蒙古文字、女真文字、契丹文字、满洲文字那是老虎大熊鳇鱼哈什蚂用血肉哺育的精灵啊。我为之自豪,在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唯有北方民族能够几次入主中原。

  其实我的自豪可能毫无道理,我跟拓跋焘、铁木真、完颜阿骨打、努尔哈赤肯定不沾亲戚血脉。仅仅因为我生活在这块土地上五六十年,而这块土地千百年前养育过这些英雄而已。但是我相信宫柯的内心深处也多少有一点类似荒诞的活思想在作怪在作妖。

  一晃,日子就是一晃。我花甲有七,宫柯花甲有五。他住在让胡路区奥林国际公寓,我住在让胡路区广厦小区,没啥事俺们哥俩喝小酒唠唠嗑,东北土话高兴不叫高兴,叫做愉酢。

  宫柯照样夏天骑自行车,跑哈尔滨跑齐齐哈尔跑杜尔伯特。突发奇想,他用四天时间,按照大庆版图,骑自行车环绕大庆五区四县转了一大圈,路线图形呈一条跳跃的大鲤鱼。六十三岁那年,胆大心大劲大,孤身一人,宫柯骑自行车从大庆直取北京,全程两千八百华里,八天,日行四百里。冬天去滑雪,跑四面八方的滑雪场。宫柯叨咕那些滑雪场的名字,亚布力、帽儿山、乌吉密、日月峡、长寿山、金龙山、长白山、北大壶、松花湖,那些名字里都有宫柯追风带雪,从高坡疾驰而下的矫健英姿。

  更厉害的是,他手中的笔,没闲着。中石油编书写书的几个像样工程,都有宫柯参加采访写作。退休五年来,宫柯创作出版了长篇纪实《大脚印》,人物传记《油气田地质专家杨继良》,中国工程院院士传记丛书里的《王德民传》,报告文学集《东方奇迹》。这几本书,哪一部都是沉甸甸的三十万字上下。

  我的朋友宫柯是个传奇。来吧,宫柯,像北方人那样举起酒杯,为脚下的直通向遥远的道路而歌而饮,为大雪花飘飞的思绪和黑油油插根筷子都能发芽的活力,咱俩攀肩而歌而饮。宫柯,好兄弟,我愿意跟你同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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