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春儿,大风把桃树梨树上新开的花儿吹得漫天飞舞,花瓣轻抚着行人的脸。
“砰!”一声巨响,一扇玻璃窗从天而降轰然落地,塑钢框架和玻璃的碎片四处迸溅。马路对面修自行车的师傅,眼看这扇窗户从七楼的阳台上直落而下,暗想要是砸到人,这扇玻璃窗可值了银子。不远处一个年轻人边走边对着手机说着什么,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巨大的响动,当走到玻璃窗坠落处,看到满地的玻璃碎片,皱了下眉,绕了过去。
老李和小李看窗户在他们手中滑落,心就提到嗓子眼儿,看没砸到人,松了口气。老李从皱皱巴巴的上衣里,掏出一盒最低廉的长白山烟,给小李一根:“压压惊,真是万幸没砸到人,这要是砸到人,咱俩这一年的活白干不说,都不一定够赔,以后也没人敢找咱俩装修了。”
小李的脸还煞白着,他才22岁,还没结婚。他是老李的远房侄子,被老李从村子里带出来,和老李一起干点家装的活。老李对这个孩子不错,平时两人一起吃,一起在廉价的出租房里住。上周屋主在小区口看这一老一小模样憨厚,就把换窗户的活给了他俩。
小李接过烟,点着深吸了一口,怯懦地说,“叔,咋办?虽没砸到人,可活干不了了,人家中午回来看啥活没干,窗户还掉下去了,不得急眼啊?现做肯定是不赶趟了,再说要让咱赔偿双倍咋办?让赔误工费呢?才开春,不好找活啊,这个月可一分钱没赚呢。要不咱俩跑吧,换个地方,他也找不到咱俩。”
老李还没等小李说完,一拳头打了过去,虽然没很用力,也打得小李趔趄了下。小李闭上嘴,不服气地看着表叔。“叔,你咋打我?”
“平时叔都咋教你的,你爸那么老实一个人,咋养你这么个儿子,男人做事要有爷们样,窗户是咱俩失手掉下去的,你说怪谁?”
“今天不是风大吗?”小李小声嘀咕着。
“你这孩子,”老李又举起了拳头,小李躲了一下。
“咱不能那么做事,咱跑?心亏不?这样做事以后谁还找咱干活,窗户掉下去了,等屋主回来咱赔,人家要误工钱咱给,活还得干下去,你懂不懂?!”
小李唯唯诺诺地答应着。两个人正说着话,屋主打开房门走了进来。
“怎么样?窗户安完了吗?”
“咦,怎么回事?新窗呢?”屋主来到两个人站着的阳台上,看空荡荡的窗台问道。
“赵兄弟,实在对不起啊,刚才我和侄子干活的时候手秃噜了,窗户掉下去了。”老李一脸歉疚地说道。
屋主从阳台上往下望去,看满地的玻璃碎片,地上并没有血迹,问道:“没砸到人是不?”
老李看了赵先生一眼,谄媚般地笑着,“没砸到人!赵老弟一看就是好人,好人的命都好,俺爺俩也跟大兄弟借光。您看这窗户今天肯定是安不上了,我俩抓紧回去再做,窗户我们赔,误工费您看多少钱合适?”
赵先生看了一眼眼巴巴看着他的小李,笑了,“李师傅,你和小李也不是成心把窗户扔下去的,今天风太大,我也不怪你们,窗户你俩抓紧做,我给你们本钱,你俩出来打工不容易。”
“我没听错吧,赵叔,你真不用我们赔?”小李的声音都变了。
“那怎么行,您这不是花了两份窗户钱么,不要误工费我们就很感激了,窗户必须我们赔。”
小李拽了拽老李的衣角,心说,我叔咋那么傻,人家都说不用咱赔了,你还坚持啥。老李瞪了小李一眼,看向赵先生。
赵先生从钱夹里拿出150元钱,递给小李,“小伙儿,你拿着,这钱应该够成本费了,你得跟你叔好好学,你叔好样的,讲究,以后朋友有活我给你们介绍。”
小李的心像被什么触动了下,低下了头。
当晚赵先生和朋友喝酒提起此事,直呼万幸。朋友说,老赵你的心也太好了,不让他们赔不说,还倒搭窗户成本。老赵摇摇手:“你们不懂法吧?这要是砸到人,他俩赔偿不说,我也有连带责任,那可不是一百两百的事,那是一万两万的事儿。出门在外赚点辛苦钱那么容易啊?一两百元咱发不了家,也许是他俩几天的口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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