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水边漫步,偶然间,一片泛着油光的叶子落在脚边。我蹲下身子将它拾起,再仰头看大树,才恍然间发现——秋来了。我用拇指和食指捏住落叶的叶柄,仔细端详。这是一片与众不同的叶子。它的叶片很厚实,叶脉纹理清晰,即便已经是一枚落叶了,却也黄得发亮,像涂了一层油似的,那光亮的颜色让人丝毫感受不到秋的落寞,反而多了一分靓丽。
有的落叶在枝干上就己枯黄,而手中的叶子还泛着光亮,同是落叶,如此不同。那么人呢,是不是也应该有所不同?我一连吸了很多根烟,往事随着烟圈缭绕开来。多年的忙碌,很少有独处的机会,而如今闲下来却发现,这大半生除了记忆之外几乎一无所有,我的人生似乎也到了秋天,如这季节一般。
从前的我很忙碌,忙碌到连做梦都在奔波。因此,我常常忽略很多事情,忽略了人生路上的很多风景。今天这片落叶给了我启示。生时它是树孕育出的生命;落时它是树的魂。而我呢,这个寄生于苍茫大地间的微尘又是谁呢?抛却了利益与俗事,在这寂然无声的秋季审视着自己。曾几何时,我们周旋于商海,常常在酒过三巡后忘记自己是谁。但如今,抛却一切顿觉轻松之时才开始一场本我的觉醒——我是谁?是啊,我是谁?四次北京求医之行的路上,我的内心都充满了忐忑,却还要佯装镇定,这是一种极度矛盾的心理。医生的一纸诊断,让所有人都感到无望。我却转身飞快地走出医院的大楼。仰望天空,北京的天没有家乡的蓝,云彩的样子也没有家乡的好看,更别说空气了,嗅不到泥土的味道,我觉得浑身像是被某种东西缠裹了一般难受。去他娘的病,我这堂堂的东北汉子怎么能让这点事击垮……我心里这样想着,踏上了回家的路。
在家病休的日子像很多人退休后的日子一样难熬,天亮盼天黑,天黑盼天亮。我总琢磨着这样不行,幸得三五文友邀约,时常小聚与美酒为伴。曾经的酒肉是为了应酬,今后的筵席却有了诗仙太白般的畅快。和朋友在一起,我不觉得自己有病,因为除了手不太灵便,身材有点发胖外,我的心是健康的。我相信只要有好的心态,一切疾病都会绕道而行。我所生活的黑龙江省肇源县是文化大县,适合百姓的文娱活动众多,我不遗余力地参与其中。人高马大的我开始打篮球,穿上篮球服在场上奔跑,一场大汗淋漓后,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组织或应邀参加各种形式的象棋比赛,每次都老当壮益,兴致勃勃。在棋盘上攻城掠地,手下拥有千军万马,每胜一盘,都有一种将军得胜归来的自豪感。还组织数次的户外活动,感受着大自然给我带的无穷魅力。当我静坐水边垂钓,聚精会神地凝视着浮标时,那种忘我超然的心情会把一切浮躁沉淀得荡然无存。一个机缘巧合,我开始在县域内采风。一路高歌,欣赏美景,似乎又回到了孩童时代。在这片神奇富饶的土地上,有那么多美丽的传说和传奇的故事。我们走在乡间的小路上,踏过所有的泥泞,穿村过乡地去寻找那些散落在各个角落的山水美景。家乡没有高耸的山峦和兀立的奇峰,但有厚重的土地和翻滚着巨浪的万亩良田。没有能与西湖媲美的旖旎湖泊,却有如经脉一般将这片平原连接起来的纵横交错的水系,它们就像是九天仙女洒落下的瑰宝,在松嫩平原上熠熠生辉。家乡没有江南的秀质,却有那一棵棵缀满了果实的庄稼般敦厚的气质,有那莽原般粗犷的线条,有那青松般屹立的姿态。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直到此刻我才真正看懂了肇源。于是回到家中开始提笔,用文字记录下这一程山水的人生。我对文字的情感就像对亲人的情感一样,都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
我热爱诗词,喜欢用有限的格律写出万般的变化。有人说我批量写诗,我毫不留情地反驳他,我不是在批量写诗,我是在用心写诗,当我静如止水的时候心底便生出了满湖的莲花,我所走过的山水,才是我创作的源泉。前几日,有幸得大庆诗词学会领导的邀请参加了诗词学会的庆典。二十年的大庆典啊,我列坐其中并承擔摄影任务,内心是荣耀的,是感慨的。二十年的光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的上个二十年太忙碌了,所以下个二十年我想静下来,用一支笔去描绘肇源的万种风情,去吟咏那动人的诗章。我怕,怕时光太无情,带走我所有的记忆,所以只相信白纸黑字留下的印记。这一程山水间,我真正找到了我的根。我缓缓拿出了那枚泛着油光的落叶,将它送到那棵树下。人一过了五十,人生的秋天也就到了。但我却凭着对肇源的深情和对文字的钟爱活成了另一番模样,就像那片叶子一般,做最亮的那一枚。因为我的根在这里,这一程山水的人生便是源泉,这一路文学相伴便是靓丽风景,即便所面对的是再大的苦难和折磨,我也要挺起胸膛一路向前。不气馁,不退缩,不停歇。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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