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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西头纪事

时间:2023/11/9 作者: 岁月 热度: 16544
朱明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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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西头是全村的门面,也是全村通往县城的必经之地。

  乡村自然有乡村的美,村西头也不例外。老杨树、大水塘还有打谷场,是村西头的标志,也是村西头的美丽风景。那一座座整齐的土坯房,一户户朴实的乡邻,是定格在我童年时的故乡镜像。

  风从村西头刮进来,又从村西头刮走,我就在村西头的杨树趟子里与老杨树们争先恐后地成长着。村西头有很多孩子,我是其中的一个。孩子们像麻雀一样整天叽叽喳喳嬉闹着,除了有时吃不饱以外,基本上无忧无虑。有了孩子们,村西头就有了希望和乐趣。当然,有时这希望和乐趣也会让大人们感到烦躁。哪家孩子摔泥泡弄脏了新鞋子,哪家孩子去偷瓜被看瓜人指认了出来,又有哪家孩子趴了人家小夫妻的窗户等等,最后都要被人家撵上门告了状。结果可想而知,孩子或被一顿痛骂或挨一顿胖揍。这样的情况,大多出现在傍晚时分。没人劝没人拉不说,还经常有拄着拐棍的爷爷奶奶在一旁助威:“该打该打,三天不打就上房揭瓦。”于是爹妈打孩子多了一分理直气壮,于是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其实,村西头最宁静时属每天早晨八九点钟。这时,年轻劳力都下地干活去了,老人起得早,放了猪放了鸡鸭鹅后,就转身进屋叠被洗碗擦桌子,而孩子呢,还赖在炕上呼呼睡呢。可这沉静很快被老人打破:“懒蛋子,赶紧起来,别塌窝子啦。”孩子揉着睡眼,噘着嘴从炕上爬起来。芦花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叫起来,老人笑盈盈地握着一枚还热乎的鸡蛋进了屋,孩子开始吵着“煮鸡蛋煮鸡蛋”,可不过年不过节的,哪舍得煮鸡蛋呢?鸡蛋很快就被老人埋进了米缸里。窗外,老豬倌摇着鞭子赶着十几头猪边走边吆喝:“放猪喽——”孩子爬上窗台往外跟着吆喝:“放猪喽——”村西头的宁静很快被撕成了碎片。

  阳光温暖地照在村西头。麻雀们叽叽喳喳从杨树趟子里飞出,不一会儿又叽叽喳喳飞回了杨树趟子。孩子手中的弹弓瞄来瞄去,却找不到最佳目标。孩子只好找伙伴帮忙,他站在人家大门前开始可劲儿地喊:“嘎牙于,嘎牙于,出来下!”这样喊着喊着,嘎牙于没出来,倒是嘎牙于他爹怒气冲冲地从屋里走了出来:“谁是嘎牙于啊?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咋这样讨人嫌哪?”孩子一见,慌得撒腿就跑。

  2

  中午的阳光烧烤着村西头,一片火辣辣的,还有村西头小辣椒家炒辣椒的味道。小辣椒是她的绰号,她的大名没几个人知道。小辣椒是村西头最能干的女人,每天收工回家总是走在最前头。她并非喜欢走快步,她是急着往家赶,赶回家好给孩子烧火做饭,还要给瘫痪在炕上的老公公换洗内衣,还要给猪圈里三头小猪喂食。炒辣椒炒得她泪流满面,整个村西头都被她给辣翻了。

  男人们收工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挑水。村西头的机械井是去年县里打井队打的,村西头的人们都称它为压井。压井在村西头是比较现代化的设施,有了压井后,人们再也不用从传统的老井里摇着辘轳往上打水吃了。有了压井后,老井就被填了。老井一填,村西头就安宁多了。男人们再也不用担心打老婆后,老婆要死要活地去跳井,女人也不用再担心孩子和家里的牲畜不小心掉到井里了。要是谁家男人打女人,女人也不再哭着喊着“我要跳井”了,却都像商量好似的,改成了“我要上吊去”。可村西头的老杨树都长得比较高,又都很笔直,不比歪脖树好拴绳子。任凭女人跳着脚往树上拴绳子,那绳子就是挂不上去。站在一旁的男人抱着膀子,有些幸灾乐祸。女人折腾了半天,只好把绳子甩到一边,蹲在地上捂着脸大哭起来。男人这时才心软,蹲下身心平气和地劝着自己的女人。女人还是哭,声音却小了许多。男人看准时机,一用力就把女人抱到怀里,连绳子也不要了,嬉皮笑脸地回了家。

  炒辣椒并不多见,虽然农家都不缺辣椒,可缺油少盐,所以,贴饼子就黄瓜咸菜便成了村西头的家常便饭。吃罢饭,女人洗碗,男人吸烟。午后的村西头,热辣而祥和。习惯了午休的人们都和衣躺在了自家的炕上,不一会儿,家家户户都响起了均匀的鼾声。村西头的孩子们才不困呢,他们又开始在杨树趟子里摔起泥泡来。输和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开心。可赢了那么多的黄泥巴又能做些什么呢?于是,孩子们又一哄儿跑到村西头的大水塘里玩起了水。大人早就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孩子玩水,说大水塘里有水怪,去了就会被水怪吃掉。起初,孩子们信以为真不敢靠近大水塘,可慢慢地就经不起大水塘那清凉的诱惑,把大人的告诫抛到了脑后。结果可想而知,去大水塘玩水的孩子都结结实实地挨了家长们的一顿揍。可没过几天,孩子又悄悄跑到大水塘里玩耍。晚上,大人用手轻轻挠了一下孩子的后背,发现被挠的地方很白,顿时火冒三丈,抡起笤帚疙瘩……

  3

  第八生产队,是村西头唯一的官方组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近百户人家都是这个生产队的成员,哪怕你是金贵的公粮户,也要服从生产队的管理。毕竟,除了分粮外,还涉及到一些事务,比如养殖家禽家畜、自留地分配和政治学习等。别想脱离组织领导,队长老海叔就这么认为。

  生产队队部是一个大院,就坐落在村西头道路的北侧。老海叔坐镇于此,具体地说,是坐镇在院子里边的那趟房。一队之长,虽然是村里最小的芝麻官,但也很有派头。老海叔在村西头叱咤风云,把第八生产队管理得有声有色,使村西头一派繁荣兴旺景象。要说老海叔能力还真强,虽然有时候好咋咋呼呼吆三喝四,但为人豪爽也很仗义,就是过于严肃,总板着脸。有的人家吓唬哭闹的孩子时,就喜欢拿老海叔说事儿:“不许哭!再哭,老海就来了!”孩子果然不哭了。

  相对而言,村西头有着良好的传统,不仅民风淳朴,而且人们相处得也比较融洽,要是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比如说婚丧嫁娶、盖房子啥的,大家伙都很乐于捧场、互相帮忙,就连各家的牲畜和家禽相处得也比较和谐。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在村西头已成为一种习惯。再贵重的东西,只要不是自己家的,都要交公。那个公呢,当然就是第八生产队。所以,老海队长时常手拿着东西挨家挨户寻找失主,直至物归原主。如果是两家合住的三间屋,中间的一间肯定是共用的厨房。要是东屋吃油饼了,西屋肯定会得到一张半张的。要是做的细粮多些,前后院或左右邻居也能跟着品尝一下。这就是村西头的传统。好传统不能忘,老海叔多次倡导和要求发扬这个好传统好习惯。当然,他自己还有个传统习惯,就是吸旱烟。而那旱烟,却是他经常死皮赖脸向我的祖父索要的,这个传统习惯他好些年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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