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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水一方的乡和愁

时间:2023/11/9 作者: 岁月 热度: 14826
张新冬

  “乡愁”在时下是个热门的文化选题,虽然它从未远离过作家们的笔端。

  读了作家石红许的散文《梦里几回前湖咀》之后,更加坚定了我对乡愁的一份执念。人们对故乡的关注也许并不狂热,但是一定更持久,深沉,温暖。从这个角度揣测,散文家写得比游记更多的,一定是故乡。

  如果乡愁是一个标靶,范畴可以一圈一圈由祖国往里面缩小,最后的靶心一定是一个可以具体到某某村或者某某街甚至某某屋舍的准确位置,这藏在内心正中令自己一刻不敢无视其存在的故乡,这近似生命原点的小小故乡,才是每个人乡愁的来处。

  “前湖咀”确实是个小村庄、小渔村,却存在于大大的鄱阳湖畔已经六百多年了。“在这个小村,我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一寸一寸长大,操练了近二十年终于可以说一口标准的母语,积蓄了近二十年的乡情也在绵绵无尽地发酵成数百里长的乡愁。”“离开前湖咀有三十多年了……告别网舍里也有三十多年了。”乡愁只有背在身上足够久了,有了足够的距离,才能催生作家那赤子般的心灵使乡愁在笔下流淌成河、馨香如诗。让我们瞧一瞧作者心里的故乡是什么样子的:“丘陵旁是田垅、水塘、湖泊,涨大水时一片水乡泽国,成了鱼虾的乐园,也贮存了几多儿时捕鱼垂钓的快乐记忆。”“祖先是元朝末期从饶州府郊外十七里弄搬迁到前湖咀一带的,以打鱼放鸭为生,称武威堂荷塘石家,有家谱为证。六百年后,大队在村西边树了一排平房,名曰水产组,村里人都称作网舍里。”“兆西叔叔几乎每天都要下湖放网放钩打鱼,这给了我很大的兴趣,围在一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兆西叔叔怎么晾晒网,怎么理钩,还有活蹦乱跳的鱼虾,这个完全可以在等待中打发很多无聊的时间。”故乡是儿时的快乐记忆,故乡是家谱历史和网舍里,故乡是兆西叔叔的渔事……这样的故乡是不是跟许多生长在水边的人差不多,跟鲁迅笔下的故乡“海边的沙地,碧绿的西瓜,手捏钢叉的少年”画面的美好近似。这样的写法并不是雷同,恰恰是生活的真实写照,我想,假如以脱离生活为代价去追逐写作的新奇,毋宁老老实实寻一块适宜的土壤扎根驻足。

  “前湖咀”——如此具有赣北方言语境的地名很容易把读者吸引,除了地名,那些土里土气的方言母语(如:姆妈、细爹、牛仂叔、螺蛳蚌壳、石家宗呢、做工夫、箪饭等)在文中都被运用得游刃有余,这些文字可谓是“乡气”诱人。或许在作家看来,文章的魅力更应该来自语言魅力,来自真实的生活,不能真诚地面对生活,不能真诚地面对自己,就不可能有真诚的表达。《梦里几回前湖咀》的文字保持在一种最质朴的状态中行进,尽量克制文学常用语言和技法的使用,却为当地方言甚至是日常俚语提供了阔绰的篇幅,展现了作品较强的辨识度和文学本质的魅力。读石老师的文字,可以感觉到一种淡淡而舒缓的自然况味,与淡水湖的气质相溶相生。

  做为“一个在鄱阳湖畔一抓一大把的小渔村”,对前湖咀渔俗文化生动而详尽的描写也是该作品的成功之处。“船是网舍里劈波斩浪的重要出行工具。在湖区,船的种类丰富多彩,肚子船(渡船)、乌篷船、划子船、雁排、盆(只能容纳一个人)、莲子船等。在湖区,还有船匠这一手工艺职业,打船,修补船,桐油、泥灰、苎麻、铁钩铁钉、木板等是船的最基本组成元素。”如果说对船的介绍已经让人目不暇接,那作者对鄱阳湖地区特有的捕鱼工具“卡子”的描述则会让老练的渔夫都会赞叹不已:“所谓卡子,是用青竹篾做的,只有几公分长,像微缩版的弓,轻轻一摁,尖尖的两头合拢套在一个剪好的芦苇管上,再在芦苇管里面塞进麦芽、或者谷芽,一个美丽的诱惑就完成了,鱼儿只要轻轻一咬,芦苇管瞬间脱落,就会被崩开的卡子牢牢卡住嘴巴,乖乖等待就擒。”

  渔俗是鄱阳湖文化的一座难以估量的富矿,把渔俗郑重纳入文学写作尚处于起始阶段,从推动家乡渔俗文化的文学性发展来看,作家石红许的作用不可忽视。

  细细读来,我觉得《梦里几回前湖咀》里面并不只是有一个渔村,几件渔事,更有一个满怀乡愁的徘徊身影,一个为土地思考、为故乡的明天而忧虑的心灵。也许,文章的第一部分还可以叫“网舍里”,第二部分可以叫“下岸”,“网舍里”是“前湖咀”作为故乡的核心组成部分,“下岸”则是儿时相对于故乡的一个不远的梦想,第一部分更侧重忆“乡”,第二部分则由浅入深,由景入思,更偏重写“愁”。也许,这漂荡于水和岸之间的乡愁,在徘徊者的脚步中,已经悄然分开成了“乡”和“愁”。

  “村头的研屋旧址还残存着卧在地上的研槽、散落的研轮等,在新农村建设的背景下,研屋是如此的格格不入,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像鱼钩一样钓起我对前湖咀的回忆。”“现在加工米再也不需要了原始的作坊,但研屋是我们这一代人不能忘却的乡村风景,研出的是米,也研出了浓浓的乡愁。”“端起手机,我将下岸的对岸锁定在图库内,画面是一大片湖水与一条长长的由山丘、房屋、田地构成的弧线,弧线下一批年轻的乡村后生又在摩拳擦掌展望过了上七后的外出打工,他们并不关心下岸地里来年种什么。”在我的阅读库中,名家写故乡的作品连篇累牍,佳作也不可胜举。可当触碰到这样的文字时,我竟然觉得自己的目光是直通心灵的,乡愁,如此震颤人心。

  我相信,文学精神是天地间最稳固的存在。真正的乡愁不会太热,也不会太冷,乡愁的体温适中,生命坚韧平和,符合人的七情六欲和儿女情长,就像作家石红许笔下悠然透露的“我愿意摇摆一只小船,每天在菱角塘撒下一网,打捞一天的温饱足矣,剩下的时光都交给文字,交给故乡的水草。”

  这样的乡很温暖,这样的愁很健康。

  我虽然与石红许是广义上的老乡,但是他更是我文学领域的一位良师。与他结识不过三年多时间,却得到太多的教诲和帮助,这几年自己能将写作断续坚持下来,石老师对后学的引领作用是潜移默化的。如果说乡愁也是一面精神旗帜,随着他一次次回到故乡的山水间徜徉,我的步伐也正在渐渐平稳而安定。

  这样的乡愁真的让人满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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