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翔

　　当我打开我的珠宝首饰抽屉时，发现在一个放手镯的精致红色方盒里，有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打开一看，上面写着：

　　借条：今借到郝园满妈妈人民币叁万元整（30000） 此据 2010年5月13日 薄爱珍。

　　借条是薄爱珍写的，不规范。连我女儿的名字郝圆满的圆写成了园，但不管怎么说它也是一个借条。

　　是五年前的事了，那年我女儿读小学三年级。一天，薄爱珍凑近我很小声很神秘地对着我的耳朵说：“圆满妈妈，想和你借点钱！儿子结婚，房子装修，缺钱。”

　　我问借多少？她回答：“三万元吧。”

　　我没有犹豫答应了。一是因为薄爱珍是我们单位幼儿园退休教师，更重要的原因是我女儿从小学一年级起就在她家吃“小饭桌”，没少得到她的关照，而且还要继续在她家吃“小饭桌”。

　　薄爱珍退休后，她和她的妹妹、妹夫及老伴一起开办了这个“小饭桌”。中餐和晚餐时接家里没法管饭的小学生到她家用餐。

　　我把三万元钱存在一张银行卡上送给了薄爱珍，从那以后，她们家人对我女儿格外关照，每天都亲自把圆满接到她们家做作业、吃饭，只等到天黑我下班都忙完了才去把女儿接回家。

　　一年后，薄爱珍家房屋拆迁，搬到离我家较远的一个三层楼的私房，有许多事情只能打电话说。一天傍晚，我打电话告诉薄爱珍，圆满要去学画画，就不在她家吃晚饭了。薄爱珍接听电话时，我听见她老伴在一旁紧张地问，是不是人家催还钱的？并且说是写了借条的，这钱迟早是要还的。

　　从此她老伴就害了心病。

　　时光飞快，一年又过去了。“小饭桌”随着薄爱珍的妹妹搬到了另一个小区去了，那里离我家就更远了，步行需要半个多小时，且是高楼，还没有电梯，我女儿再不可能去那个“小饭桌”了。

　　此时，圆满已经读五年级了。我也要为女儿上中学规划就近的学区房，急着筹集资金了。

　　薄爱珍却回电话说她添了孙子，用钱地方更多了，凑不齐还款。等圆满上初中时一定还清，反正有借条为证的。

　　我耳边想起了老公的话：把钱借给穷人是收不回的。

　　寒来暑往，圆满告别了小学的童年时光，又和新同学一起度过了一年的初中岁月。

　　女儿还时常回忆起慈祥的薄老师，和“小饭桌”，一起就餐的朋友们。

　　一天，我去电本意是想询问薄老师近来可好？可让我十分意外的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停机。我懊恼、气愤、疑惑。又不记得她家确切住哪里，我发誓踏破铁鞋也要找到她。

　　又一个寒冷冬天的早上，很巧，我老公在路上碰到正要去买菜的薄爱珍。她主动惊慌地对我老公说：“圆满爸爸，对不起，那钱我一时还不上。”又说：“我家老伴突然脑梗，没抢救过来……不争气的儿子还蹲在戒毒所，丢下我这个孤老婆子。唉，日子难熬啊！”我老公惊愕万分，听不下去了。

　　放寒假了，女儿碰见了她小学时的同学小鱼和大美。她们都是幼儿园时的兜兜朋友，都熟知薄老师。

　　她们路过薄老师原来“小饭桌”的地方，小鱼和大美异口同声地说：“薄老师家的饭菜真好吃呀！”圆满说：“是呀，我长大后妈妈还说，小鱼是单亲家庭，大美妈生了小弟弟之后，又得了肾炎，日子都很难，但也把孩子送到小饭桌去了，天下父母心无论贫富都是一样的。”

　　圆满话毕，小鱼和大美都说：“薄老师得知我们情况后，她把我们这样的穷孩子收留在她家吃小饭桌不收钱。”

　　圆满到家把此事讲给我听，我惊讶万分，泪水盈满眼眶，这么一个善良的人，我还能让她还那三万元钱吗？

　　我决定找出那张借条毁掉。可是，借条怎么也找不到了。

　　后来老公告诉我，借条在那天路上碰到正要去买菜的薄爱珍后，回来他就撕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