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滴水成冰的冬季来了,新年的钟声响过后,春节的脚步便日益临近,仿佛正在前方招手。如今人们都在抱怨年的味道越来越淡,但人们对于除夕的热爱与渴盼却是亘古不变的,因为这毕竟是新旧交替的特殊时刻,是预示着春之蓓蕾即将绽放于枝头的美好时刻啊!
最让我永远难以忘怀的是儿时关于除夕的记忆。其实人们为过年所做的准备从很早便开始了,除了大搞卫生,扫除掉旧年的灰尘与污垢外,采购年货便是节前最为迫切的任务了。我出生于上世纪1953年底,那时人们的物质生活是十分匮乏的。国家刚从困难时期的重创中走过来,记得在除夕前近一个月,母亲便开始准备除夕以及过年所需的食物了。那时北京居民家家都有一个只有薄薄几页纸的购货本,又称副食本,那可是家中的宝啊!因为那上面有按人口每月供应的副食品,计有芝麻酱(每人1两)、白糖(每人半斤)、粉丝(每人半斤)、鸡蛋(每人半斤)、豆腐(不是按月供应,有售时在副食本上记录,时称“写本”)。春节则专门增加了大花生(那时可是稀罕物,平时根本见不到,每人半斤)、葵花籽(每人半斤,炒制而成)、杂拌糖(即各种水果糖、牛奶糖混杂的糖块,每人半斤)、杂拌儿(即各种桃脯、梨脯、杏脯、冬瓜条、青梅混杂在一起,是对水果进行蜜渍加工制成,是典型的果脯通称,每人半斤),除了这些,还有黄鱼带鱼(每种每人半斤)、富强粉(即精白面粉,每人半斤)等。虽说是按人和量供应,但买得太晚,就会断货。赶早不敢晚,除夕前几周的星期天(那时只休1天),母亲不仅自己亲自上阵,还给我和妹妹分配了采购任务。记得那时的采购队伍排得很长很长,在这诸多春节特供的食品中,杂拌儿是最让人记忆犹新的一种。因为那时北京冬天没有什么水果,即使有也价格较贵,不是所有普通大众都能消费得起的。那时能够吃饱饭就很不易了,但为了过节,众多父母为了让孩子们体味年味、品味亲情,早早就把年货买回来。记得母亲把买回的年货放在一个较凉快的房间里,杂拌儿是我最馋的,时常约妹妹一起去“偷”吃,每次拿出几块,当时品味到的甜美,似乎直到此刻还在舌尖上。那时虽然家家都不富裕,但那种对亲情的体味却是无与伦比的。从某种意义上说,那时北京的孩子就是吃着杂拌儿成长起来的一代。小小的杂拌儿培养了北京孩子的责任感以及浓浓的家园情怀。
那时在为购置年货而排起的长长队列中,有不少老人和孩子,但秩序井然。没有人加塞儿,为照顾许多双职工下班晚没时间采购年货,副食商店专门大幅度延长营业时间,在除夕前几天甚至会通宵营业。记得我在当时的西单菜市场,就在采购年货的队伍中,曾看到当时的大明星王晓棠和王心刚的身影。
那时除夕前的每一个假日,大街上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是去采购年货的。人们或是步行或是推着自行车,在拥挤的街道上挤来挤去,看到家里缺少的年货,就挤上去买下,然后将大把的年货往家里送,把年货推在自行车车把上或驮在后座上,那种喜悦中烘托出的浓浓年味儿,迄今仍令人回味不已。
每个年三十的傍晚,母亲都会系上围裙,在厨房里变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饭菜来。有香气扑鼻的糖醋鱼、有咸香中又有甜味的梅干菜烧肉、有百吃不厌的肉丝炒笋丝、还有漂亮而又美味的珍珠丸子……伴随着窗外脆响成一片的爆竹声,我们全家就在家里的圆桌前就座了。母亲鬓边早已渗出汗水,她永远是全家付出辛劳最多的人,从早到晚都忙个不停。父亲早已从离家较远的工作单位回来了,正在兴高采烈地开启酒瓶盖。我和妹妹则盼着年夜饭赶快“开宴”,肚子里的馋虫都快爬出来了。年的味道其实就是亲人团聚的味道,是一家人团团围坐在一起,在热气腾腾的饭桌前笑脸相对。吃着丰盛的菜肴,再用筷子夹加一个刚刚煮熟的饺子,咬个小口,在醋碟子里灌饱了醋,放在口中,馅料的香味和醋的鲜味融合在一起,那滋味真是任何山珍海味、玉琼珍馐也难以相比。
记得那时我家居住的院子中有一片积雪冻成的冰,我与小伙伴们时常在上面滑来滑去。除夕晚上,刚吃过年夜饭,我就与小伙伴们穿着新衣服,齐刷刷地来到我家院子里集合。那时我们每个孩子,无论家里经济条件如何,都有一盏属于自己的灯笼。灯笼虽然质朴简单,但样式活泼,色彩鲜艳,我们一行十几个小朋友,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拉着前边小伙伴的后衣襟,排成一排,从狭长的冰面上掠过,鱼贯滑行,喊声笑声汇成一片。灯笼里的小蜡烛流光溢彩,夜风中,灯笼摇曳闪烁、扑朔迷离,我们的小脸也都红扑扑的。由于滑行的速度快,不时有小伙伴摔屁墩,引起大家的一片哄笑,但随即爬起来的小伙伴绝不喊疼,而是笑着继续滑。那时哪里有疼痛,有的只是咯咯的笑声,有的只是无尽的欢乐……
春节的序幕,就这样拉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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