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船还没来,兴城码头上百无聊赖的我和父亲茫然地眺望着大海。平日里衣冠楚楚的父亲,穿着短裤体恤不说了,还赤脚穿着凉鞋,完全像一个流浪汉,我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年轻一点的流浪汉。
我们无法看穿浓厚的雾,不知道雾的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我们就这样凝视着前方。
终于上了渡船,结束我们父子故作高深的表演。
船远了,岸上的建筑渐渐地融化在雾里,雾里看不到海鸟也没有看到海鱼,只有被打扰的海水卷起慵懒的浪花,轻吟慢唱着。
船近了雾薄了,菊花岛跟随羞红脸的太阳,露了出来。
下了船,联系上店家,店主出岛了,不能来接,父亲很男人的,不打扰老板娘,我们自行解决。剩下那点薄雾,遮挡不住爸爸的吝啬。他提出徒步游菊花岛,理由时间尚早和教育我吃苦精神。
太阳跟后妈一样,热得让人受不了。岛上的观光电动车从我们父子的身边扬长而过,留下鄙夷的背影。
太阳火热。爸爸已经闭上了嘴,不再表演他那有真有假的学问。路边的植物和草丛里的昆虫,没有了我们父子的骚扰,开始过自己悠闲的生活。
我们在光秃秃的公路上一步步走着。
爸爸革命意志薄弱下来,我们脚下艰难的路程由电动三轮摩托一掠而过。
我们所住的农家乐门外就是大海,站在院子里,可以清楚地看到海面。一碗打卤面后,我就贴在床上,父亲亦摊在床上,不和谐的父子终于和谐了。
一觉醒来,不会游泳的父子去院外洗海水澡。整个沙滩也不过二百多人,我和爸爸找一个人少的角落,躺在浅水中晒太阳。蓝天白云是我们的美景,海浪是我们的按摩女,一波一波地从身上滚过,温柔地像母亲的手,节奏从容舒缓地像一个日子富足小妇人的呼吸。太阳很势利地也没有了后妈的嘴脸,柔软得像热恋中的姑娘,甜兮兮的。
我放空了自己,没有课本也没了老师,没了卷子也没了考试。远处游泳的汉子,进出嬉闹的孩子都无法干扰我。天地之间只有我,我是天地之间。
海沙半埋了我,我才挪了个窝。
我忘了时间,也忘了自己。
那夕阳投落在海面上的余辉,充满着浪漫的神韵,远边的一只小船,在海面飘荡,不知是谁家小伙还是小渔妹,是归来还是远去?那绚丽的云彩,像缥缈的仙衣,是给夕阳准备的披肩,还是给大海准备的天翼?岸边如痴如醉的人儿啊,真想醉卧在夕阳里,真想,用云彩做一件五彩的薄衣……
父亲拎回来一袋袋海鲜,我不相信有据说那么便宜,父親从不去菜市场,他不知道价格的。寂静的小路人烟稀少,海面映照着夕阳的余光,三三两两的小船停靠在海边。这时,已经夕阳西下了。
我们很满足,满足得像这些海鲜不是用钞票换回来的,是我们出海打回来的。老板娘接过我们手里的东西,不出我预料,在老板娘的评点中,没有一样不是买亏的。老板娘的啧啧声仿佛父亲亏掉半栋楼房。
海边的黑暗中有一处灯火辉煌,那里在演戏。我们父子没有兴趣挤在人群中凑热闹,我们边吃着食物边远观,飘飘渺渺的热闹,加上时断时续的曲调,仙境一般,不知道鲁迅先生笔下的社戏是否也是这般。
月过柳梢头,曲终人散,桌子上还有小山一样带肉的壳,早已罢工的我,似笑非笑地看着埋头苦吃的爸爸。
第二天清晨不到四点,我被叫起,说是去看大海。
迷离的昏暗中,那层层屡屡的云彩,像一片白白的锦缎,披盖在房子的上空。我痴迷于这神秘的云彩,它的壮观,它的变幻,它的亮丽,它的绚烂,都让我目不暇接。
退潮后的大海,揉着惺忪的睡眼,还是那么的困顿,慵懒,一只小船就那么痴情地守候着。天上的云彩,像渲染得画卷,像泼彩的油布,这是天上的仙境,是人间的美景,我的目光早已穿越云层,带着我的心,带着我的思绪,飞翔在无边的穹宇……
向海面看去,哦,一夜之间,就有了如此般的变化,海水已经退潮了很远,露出了湿润的沙滩。远处,是谁伫立在那里?比我起得还早。那个人站立了很久,已经和大海一起定格在了这个画面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几个孩子,还有他们年轻的母亲,他们用沙子建造城堡,建造心中的童话世界。我加入其中,他们很欢迎我这个生力军,城堡很快建成了,我们很快乐,手牵手围着城堡跳着,我知道他们的童年还在继续,我的童年已经远逝。远处海的波浪也会很快抹平这一切,但它带不走我们的快乐。
父亲像石化了一般坐在一块不大的岩石上,太阳给他的轮廓勾勒出一圈金边,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否也在追忆快乐的童年。
责任编辑:刘英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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