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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下的湿地

时间:2023/11/9 作者: 岁月 热度: 13782
齐中

  国庆期间经过几天的车流瓶颈之后,我终于踏上了一条静谧的高速公路,整条公路只有少许的车辆驶过,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件好事。路边的田地里稻子金灿灿的,一片连着一片,如同金色的海洋,将远处的收割机点缀得那么渺小,像个红色的甲壳虫在硕大的稻穗上忙碌着。天空蓝得不能再蓝了,白云如嫦娥舒展的长袖轻描淡写地横空抹了几笔,便拓印在天空里一动不动了。阳光温暖如春,多情地贴在车窗上,也将黑色的油漆路映得波光粼粼,我仿佛不是开车,更像是驾驶一条游艇在笔直的航道上观光、游览,欣赏美丽的三江平原和富饶的黑土地。快乐的心情把几天来的拥挤、堵塞、颠簸、绕行、迷失、往复等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要走的路还很远很远。我见油表的指针过半,便在路边的加油站停下来,给车补足了油量后又重新上路。这时有几辆车飞也似的超了过去,车牌子都罩上了一条黑纱,我不知道他们这是往哪赶,竟然眨眼问就像在地球上消失了一样。我并不着急,既然带着悠闲的心情出来,就应该悠着点。我也知道看过了波澜壮阔的三江口(松花江、黑龙江、乌苏里江的交汇处),还有中国最东边美不胜收的黑瞎子岛。作为黑龙江人,我经常将双脚踏在南方的山山水水,津津乐道地引以自豪,殊不知却长久地冷落了家乡的森林、煤矿、石油和广袤的黑土地。也许这样的冷落是情有可原的,因为森林、煤矿、石油和广袤的黑土地毕竟是太厚重了,地心引力太大了,走起来像是穿着毡疙瘩踩在雪地上,双脚会感到很吃力,哪里比得上江南轻手利脚的那么轻松自在。

  当我在三江口驻足远望的时候,我的想法被颠覆了,我的胸怀顿时像三江平原一样宽广起来;当我踏足黑瞎子岛在湿地浮桥上游览时,映入眼帘的是绒绒的羊草、风姿绰约的河床、水边一墩墩独立突兀的靰鞡草,高埂上一株株坠满红叶的树,像一幅景深悠远的油画挂在我眼前。但我并不满足,总觉得还有更美的东西没看到,也不相信最美的自然景观都在南方,可是我终究想要看什么,在自己心中的轮廓却又是模糊的。

  我远远地看见了一座桥,像彩虹一样隆起的桥。我有些纳闷儿,好端端的三江平原为什么拔地而起一座飞跃的桥梁呢?我将车速减下来准备停靠在离桥不远的安全地带,想下车探个究竟。车停了,没等我下车,有两辆车嗖嗖地呼啸而过,车牌子也是蒙着黑纱,黑纱兜着风鼓鼓的,宛若黑色的气球摇曳着。

  我下了车,用力伸了个懒腰,置换了一口新鲜的空气,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空,暖暖的太阳就在头顶上。微风柔柔地飘过来,不冷不热的倒是懂得体贴人,让我感到抚摸的惬意的同时,长时间驾车的疲劳也不翼而飞。

  我重新回到车里翻出了傻瓜相机。相机很小,握在手中如同握着手机一样。我拿着手机刚从车里钻出来,见一只鱼鹰从我头上掠过,向西飞去。它的飞姿很美、也很矫健,我想把它抓拍下来。当我转身举起相机时,我的手没有按动快门儿,而是僵在了空中,我看到了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自然奇景——片无名的湿地。

  湿地的容貌简直是从苍穹上突然剪切飘落下来的。我按捺不住惊喜,立刻意识到前方为什么会有一座高架桥如彩虹飞过呢!我拔腿飞奔,以百米的速度跑上那座桥梁。站在桥上,我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觉得自己看到了陶潜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我变成了入侵者。

  湿地是幽静的,白云沉在水中倒映着蓝天;湿地是独立的世界,是苍穹赐予的一个小星体。难怪嫦娥舒展长袖,轻描淡写地横空抹了几笔的淡淡白云一直浮在空中舍不得离去。她怎么忍心离去呢?她要悉心照看这块世外桃源,也许这里曾经是黑龙翘首、摆尾、翻卷、升腾的仙境。

  开阔的湿地,景致悠远,深水、浅水犹如神来之笔,点缀得出神人化,揽入眼里,透彻心田,让我获得了从未有过的安宁佳境。

  湿地中有一条弯弯曲曲的水线,由西向东静静的流淌。水线长长的,在阳光下像一条随风飘动的哈达,亲昵地奉献给整个湿地。水中郁郁葱葱的蒲棒草,以其坚韧的姿态抗击着秋的萧瑟;低矮的羊草绿绒绒地保持着春的欢喜,一簇一片的宛如淡淡的水墨画镶嵌在一汪一汪的水中;唯有芦苇如耄耋的长老七躺八歪地成片地倒在水里,享受着湿地里参差不齐的天伦之乐。

  忽然间,湿地有了动感的画面,我赶紧用相机抓拍下来。浑圆一体的湿地一旦收入到小小的镜头里,瞬间就被缩小倍数,裁剪成了方框。方框中的世界虽说是狭小的天地,却充满了大自然的欢快与自由。两只不知名的野鸭并行凫游在如同梳妆镜的水域里,身后涟起的两条鱼尾波纹清晰可见,水面清静,无风无浪,四野祥和,水草相依。画面活灵活现的,如同苏州的针刺绣画,就连周围的杂草野树也渲染得色彩斑斓,尽显秋色霜染的浓妆。

  我贪婪地一小方块一小方块地往镜头里装着湿地的景致,不经意间拉近了镜头,却发现了一只大鸟:

  白色的身段,黄色的喙,修长的脖颈,高挑儿的腿,站在绿草丛里亭亭玉立的。我不是摄影师,摄影师也没有拿傻瓜相机的,但我敢说,就算是地道的摄影师也不见得能有这样的奇遇。我想这一定是大白鹭。

  我放下了相机,直直站在桥上,唯恐我的一个微小的动作惊动了大白鹭,我想多欣赏一会儿大白鹭的静态美。大白鹭背对着我一动不动,邻里的水域畅游的野鸭丝毫不影响大白鹭优美静立的姿态。大白鹭立脚的那块绿洲很小,小得有点像一块地毯,又有点像略微凸起的小岛,且又被一条水域分隔着。天是蓝的,水也是蓝的,白鹭像天边一抹低矮的云朵,可以尽收眼底;小岛的对岸是一块面积稍大的苇泽,芦苇有些头重脚轻地斜插在泽地里,苇叶泛着青绿,苇穗一株株倒映在水中与小岛遥相呼应。

  我正看得入神呢,大白鹭的脖颈向后扭动了一下,它看见我在注视它,我也猜出了它要起飞的意向,慌忙中我调整了相机的焦距,接近了大白鹭。就在我要按下快门的刹那间,大白鹭双腿一蹲地向上一跃,喙开如夹,抻直长颈,鼓动翅膀,奋力振羽而飞,向上倾斜的身躯将两条细腿绷得直直的,俨然如临大敌,挣命地拔地而起,舞向空中。

  我很幸运,我在忙而不乱中用相机摘下了大白鹭惊飞的一瞬间。大白鹭飞远了,消失在湿地的上空。我获得了一时喘息,回放镜头,看看抓拍得怎么样。哇噻,太漂亮了,大白鹭振羽而飞,掠过水面的时刻被我拍到了,小岛凸入的水边,鲜明地映照大白鹭起飞时的轮廓,清晰得像水中的一朵云。

  我再次把镜头对准湿地,最大限度地拉近了距离,咔嚓来了一张湿地的特写。

  湿地是圆的,我站在旁边能感受到星体产生的离心力,把湿地甩成了一道道弧线,泽地和水面与苍穹对接,浑然一体,带着自转的光环,形成了水天一色的景观;嫦娥轻描淡写地横空抹的那几笔淡淡的白云,仍旧舞在空中,与湿地中的水域合二而一。

  我走下桥返回车里有些傻呆呆的,沉浸在湿地如诗如画的意境里不能自拔。我甚至不敢相信这苍穹下的湿地是黑龙江的,黑龙江广袤的黑土上怎么会镶嵌着这样一块美妙绝伦的风景呢?

  我开着车有些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湿地,沿着建虎公路一直往前走。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我看到了路标上写着,前方500米处,右转弯儿进入“千鸟湖景区”。我差点将千鸟湖看成了千岛湖。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放弃半路捡来的景观的,于是向右打了方向,下了高速。

  开往千鸟湖的路有些窄,不时地有农用车驶过。平坦的柏油路甩上了稻田里的泥巴,疙疙瘩瘩的,车走在上面蹬蹬地有些颠簸。路下面的田野是清一色的稻田地,有正在收割的,有收割后留下高高稻茬的。这样丰收的场面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收割的过程完全是机械化,农工的劳动强度被大大地减小了,他们开着拖拉机收割,开着拖拉机运粮,田地里根本看不到人影,我想这样的场景也应该算作中国梦的一瞥吧。

  下午一点多钟我到达了千鸟湖。千鸟湖的停车场不大,干干净净的,仅有一辆轿车停在里面,算上我的正好一双。

  千鸟湖的大门很独特,大门的底座是用石头垒起的两个垛子,两个垛子的上面是用圆木搭架的一对龙门塔。龙门塔的顶端是圆形的草帽,一道梯形的横梁将两个龙门塔连在一起。横梁也是用草苫就的,看着典雅、古朴,有着浓浓的乡土气息。

  我剪了门票,走过龙门,有一辆观光的电瓶车停在路中间,司机师傅站在车下,车座的前排坐着一位女士,戴着墨镜,穿件橘红色的风衣。

  我没有上车,而是走到前面的一座小桥上。小桥是东西走向,桥下是一道笔直的水渠,由南向北望不到尽头。水面风平浪静,渠坝的一侧长着一趟密植的河柳,如一道树墙映入水中。

  我正看得入神呢,导游喊我过去坐车。导游是个小姑娘,声音甜甜的。车子未开之前,她说,今天下午就两位游客,一位女士,一位先生,这是我接待得最少的一次游客。车子开动了,导游介绍说:千鸟湖是中国一处最完整的天然遗迹,被国家林业局评为“中国最美湿地”;湿地的鸟类很多,有白枕鹤、大白鹭、白天鹅、大杓鹬、小杓鹬、野鸭、凤头麦鸡、鸿雁、红嘴鸥、鸳鸯、野鸽、鸬鹚等等,走进大美湿地会让你流连忘返。

  我和那位女士各坐车的一端。当观光车驶入湿地的观光路时,一只野鸡突然飞起,与观光车擦肩而过。观光路的两侧皆是湿地的水面和泽地,野鸭、水鸟比比皆是。有成群游荡的,有成双成对游弋的,有一只大的后面跟着一群小的,也有孤零零落单的。由于车速太快,手中的相机往往错过抓拍的时机。但我还是拍到一只低空盘旋的鱼鹰,还拍到了两只肥硕的绿头鸭像是受到了观光车的惊吓,拼命地从岸边拍打翅膀、脚踏水面、扑棱棱地一溜水线奔向湿地的沼泽区域。

  17公里长的观光路,简直是水鸟飞起飞落的起跑线,弄得眼睛应接不暇,美不胜收,而司机又不减速,因为观光路是通往湿地的路,为了鸟类的安全车子不许开或停下,更不允许有人下车立足观看。

  到达湿地的观光处,我和那位女士下车了。导游说,你们俩沿着湿地的栈道往里走吧,四点钟回到原地乘车返回。

  那位女士说,我们俩根本不认识,怎么走呀?

  导游说,湿地的栈道3公里,你们俩成双成对地像情侣走一个来回,不就熟了吗。

  那位女士赧然一笑没再说什么。

  我先踏足通往栈道的浮桥。浮桥有些摇晃,人走在上面难免左右摇摆。那位女有些胆怯,便忘记了刚才的赧然,站在浮桥中央小声地说,喂,等等我!

  我停住脚步,回过身来,见那位女士已经迫不及待把手伸给了我。我能怎么办呢?欣然地拉住她,一起向湿地的纵深走去。

  湿地极远处的那座桥梁,隐隐约约地露出了我熟悉的轮廓,我渐渐看清了,正是我来时站过的那座如彩虹飞越的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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