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启云

　　楼下那个巨大的圆

　　那个用红色地砖铺成的圆

　　已为患脑血栓的人圈好

　　那个口歪眼斜的人

　　那个一条腿抽筋的人

　　围着圆心 ?绷紧了发条

　　他们一天天地走着

　　生活的秒针发出钝响

　　好日子一天天地旋转起来

　　我不知道 ?让他们离开那个圆心

　　向着太阳沉落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他们会走多远

　　女儿回来了

　　女儿回来了

　　坐了一夜一天

　　又零半宿的火车

　　她还未及向父亲问好

　　似一只疲惫的小猫

　　偷偷地睡在小房间里

　　她脱下的两只穿旧了的皮靴

　　就像两条被豁开的冻鱼

　　立在门口 ?我不知道

　　在这个世上 ?它们游走了多远

　　又经历了哪些 ?我真想

　　将它们永远抱在怀里

　　为一只单薄的小鸟

　　编织一个幸福的暖窝

　　我给张三叔理发

　　无意中，岁月发现

　　镜子中的张三叔

　　头发长得像野草

　　而且是那种秋霜后枯黄

　　发白，凌乱的野草

　　现在我知道，什么叫

　　草民。而且是那种

　　经常不幸的草民

　　摸着张三叔的头发

　　就像摸着一把含铁的刷子

　　命运是那样的直

　　而且又是那么的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