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景冰

　　蹲 犴

　　1

　　这是它们自我的映像

　　树的根部，避荫的土丘边

　　浮动它们尿液的气息

　　它标识出广阔的月光下

　　含藏的所有暴烈

　　——死亡的创造

　　其精微回荡在惊惧中

　　献祭者重又聚拢

　　继续它们的自在和放任

　　2

　　犴或是狍子啃食碱土

　　碱，一种隐密的元素

　　正如他怀里抱的冰冷的枪管

　　皮褥将他与碱地分开

　　一阵簌籁声

　　他的五官回到了兽

　　3

　　河套里有水草，青苔

　　犴在水里吃草

　　脑袋浸在水里

　　直到桦皮船触到它的肩胛骨

　　它消失了

　　水花的波纹向着它消失的方向

　　岸边的陡崖子上

　　他看到它的腿

　　在草缝间颤动

　　湿漉漉的毛皮触手可及

　　4

　　她惊慌地用袍子裹住身体

　　他和她的目光

　　同时移向她缩紧的下身

　　露出袍子的部分

　　5

　　低垂的星象下他被嗅出

　　黑影变小 枪声凝定了它

　　它立起来 又一声枪响

　　它迎着枪口 蹦过去

　　占据了核心

　　那散着体温的铺

　　但那气味的主体

　　却隐匿在它身边

　　赤着脚 踩在松塔上

　　它嚼动嘴巴

　　发出卡巴卡巴的响声

　　浓重的腥臊随风飘移

　　他逆风摸去

　　划拉到子弹袋

　　它的毛摩挲他的手

　　6

　　他轱辘它割下它的头

　　摆放到枝叉上

　　公犴他称“雅耶”（祖父）

　　母犴他称“太贴”（祖母）

　　滴血的头颅下

　　他跪祷

　　他们的敲击 隔着树洞

　　触摸它的沉默

　　直到他们将唾沫裹到草棍上

　　丢入洞中

　　它轰然而出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