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在野外队时,居住的地点是变换的,都在山里,进去得深,还是浅,看在哪儿施工。有的待得久,有的才十天半个月就离开了。在元城时间长,度过了三年多光景。元城属于华池地界,省一级地图上找,也就图钉那么大,在外人眼里,元城偏僻,我没有来之前,甚至不知道元城这个名字。来了,困住了一样,困在元城了。名字带个城字,到现在,我也没有明白,城在哪里,是什么城,我看到的,除了土山,还是土山,一座一座土山,就是元城。我在快五十岁上,发现日子过得快,而且是重复的,一天,一月,一年,似乎没有新内容,混沌中就过去了。可是,我在元城,才二十出头,似乎长了十颗心,长了五条腿,却只能收缩在日子的单调、沉闷里,我总觉得一天怎么还不到头,一天咋这么长,光是等着吃饭,都等得心焦,这更让我铭记住了我黑白照片一般的寂寞和平常。我这几十年前的经历中,唯有在元城的经历,我时常想起,而且内容丰富,散发淡淡的苦味。我做梦梦见最多的场景和人事,也和元城关联。那一次来,是大夏天,就住在镇子上。是站在野外队的大卡车的车槽子上拉来的。本来要和野营房一起进到沟里,由于施工时间紧迫,就先上人,这也是矿区作业的特点,把人当成铁,当成石头使唤,人也争气,真的就能顶起大梁,压成地基。住镇子我愿意,起码,一天见到的人多,逢集了,还有热闹看。2镇子上,就一家旅馆,也就是车马店,镇子上,就一家饭馆。这不奇怪,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县城都老旧,都看不到啥建筑,一个镇子,能有什么呢。商店也一家,邮局一定有,再呢,再没有了。即使这么简单的陈设,似乎也够了,不需要添加什么了。我们就住在这家旅馆里,自然的,也只能住在这一家旅馆里。就在街面上,是大砖瓦房,开了双扇的门,进去,分隔出了两部分,大的部分,摆放了三张桌子,小的部分,留出一个窗口,里头支着锅灶。对了,这就是镇子上唯一的饭馆,一间房的饭馆。和双扇门正对着的,是另一道门。穿过饭馆,穿过这道门,就进了一个大院子,最靠里面,一溜,也是砖瓦房,却矮小一些,有六七间吧,就是住人的房间了。我们,就住在这几间房子里。我奇怪的是,这一家旅馆,是私人经营的,而且,不是本地人,是两口子,是运城人。经营饭馆的,也是这两口子。印象里,年纪都在四十左右,没有孩子在身边。为什么来这里,我似乎问过,只是说,元城的北边,一座山过去,就是运城。意思是,运城离元城近,就来这里了。旅馆,饭馆,都是从镇子上承包的,一个月,要交一笔钱。一天到晚,饭馆空空的,难得见人进来。似乎,这里的人,就没有到饭馆吃饭的习惯,实际上,是不愿意来这里花钱。下馆子,那是要下很大的决心,有充分的事由,才可以破费的。我都担心,没有人住,没有人吃饭,怎么经营下去。可是,从这两口子的脸面上看,看不出紧张。还说,你们这不是来了吗?呵呵,倒也是。没有炒菜,只有烩面。不过,烩面真好吃。面片是指甲盖那么大的小块,手劲合适着,一块一块揪出来的,汤黏稠,滋味包含进来了,颜色也是红红的,闪耀油花,肉少,就一点点,吃几口,牙齿感觉到了,咀嚼一下,香味弥漫在口腔里,吃了几口面了,还保持着,接着,又有一疙瘩肉被吃出来了。我们先期上来,还上来了做饭的,在院子里支起大锅炒菜,煮米饭。这样的饭菜,我都吃厌倦了,而且,花的钱不比下馆子少。有时,两块钱来一碗烩面,也改善一下口味。一次,我从后面进来要面吃,炊事员正端个碗吃着,看见我,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元城的这个镇子,从一头走到另一头,五分钟就走到头了。傍晚,吃饭吃多了不消化,我也走过来,走过去,走上几个来回。几乎遇不见什么人。镇子上人少,似乎拿手指头都算得出来。3就在元城的旅馆里,我学会了赌博。我刚到野外队,就知道队上的人闲暇了,主要是晚上,聚集一起打纸牌,输赢一块,拿食堂的菜票顶。打到后半夜,瞌睡了,散了睡觉。我看过几次,觉得没意思,没有参与过。来到元城,无聊空虚的感觉,胜于在山里的别处。一个原因是住车马店,心里安定不下来,一个原因是晚上没有电,点着煤油灯,人影子变大,在墙上晃动,让我想干个啥。能干啥呢?已经有人支起摊子,开始发牌要牌了,喧嚷的声音,一会儿高,一会儿低,我就凑过去看。看了一阵,也上手玩几把。这时间倒是过得快了,几天下来,我半个月的伙食转移到了别人手里了。毕竟,以前只是看,没有实战经验,头一把赢了,高兴,谁还说生手挖死牛沟子,接着运气就疏远我了。再后来,我不玩纸牌了,我还要吃饭呢,输不起啊。我也算挣工资的,就这么几下,就怯场子了。可是我听说,元城的村民,也是赌博成风,赌得大的,选在偏僻的废弃的窑洞里,十块的大票子,一捆一捆,都是拿挎包装。人家赌博,不用纸牌,一个瓷碗,朝里头丢骰子,比大小。虽然来这里时间不长,在我的印象里,元城的当地人,看不出哪个有钱啊。一个段子,就是我在这里听说的,说当地人出门靠驴子(交通工具),吃饭靠糜子(主食),穿衣靠皮子(羊皮),花钱靠女子(嫁女子收彩礼)。一个工友说,这只是一方面,当地人平时不花钱,都是攒着,也不存银行。盖房,娶媳妇是最大开销。一辈子也许就一回。有些好赌的,输急眼了,把这个命根子拿出来了,赢了倒罢,输了,往后就多了一个敢捅刀子的。就安顿我,千万别招惹当地人,说过去这里可是出土匪的地界。我听得竟然有些害怕。元城乡街道上唯一的商店里,一个女营业员,红脸蛋,长辫子,看着顺眼,我有事没事爱进去转悠,借机跟她说两句。这下,我再去,就心里有顾忌了。4元城乡的街道,一周两次逢集。逢集的日子,我一定一天都在外面,腿走乏了,嘴走干了,我也愿意。原来冷清的街面,一下子热闹了,似乎元城乡的人,在这一天,都来了。街道两边,全是卖吃食的,卖日用品的,卖农具的。街上铺满了人,走动的人,停下的人。卖吃食的,有的只是支起一口锅,炸油糕,炸好的,一排两排,就停在锅沿边的铁丝架上。还有搭起帐篷的,里头摆放了桌凳,卖羊汤,热气翻滚,膻气弥漫,吸引人进去来一碗。羊汤就饼子,是当地人的最爱。只要逢集,汽车过不去。架子车要不断吆喝,也是半天挪动一米两米。我除了在街上转悠,还到河滩里去,那里有我更愿意看的。河滩上,是牲口市,鸡也是牲口,在一个角落买卖。大牲口多,牛、驴,散布在沙石地上,粪便一堆一堆,气味难闻。这个我能忍,我是要看驴配种呢。种驴脖子上挂红绸子,配种有主人帮忙扶持,而且,还能挣下一口袋粮食。真让人羡慕。一个说,看人家,把瘾过了还倒找。一个说,那你上呀。又一个说,那得下辈子托生,现在过去,草驴拿蹄子踢,叫驴拿嘴咬呢。当地人把母驴叫草驴,公驴叫叫驴。赶一回集,我满足了感官。看一回驴配种,我一晚上都睡不好。5元城的地形,就是两边的山,夹了一道沟,沟还不宽,一头的山下,有一条河,河水不旺盛,只有秋季,发大水能漫上来,漫过另一头山下的土路。元城乡所在,是这道沟最宽的部位,好像长了个肚子一样,元城乡就在这个肚子里。出了元城乡街道,往北,往南,难得见到人烟。往北走,走一阵,靠西边的山,不时出现山口,当地人叫什么什么门。比如高沟门,就是两边的土崖高。还有一沟门,二沟门,直到三沟门。没有四沟门。这三个沟门,相隔不近不远,看上去相似,要是把我领到三沟门说是一沟门,我也相信。这些沟门,走进去,深,路带着坡度,不停拐弯,拐得犯迷糊了,就到了山顶上了。这个也有叫法,叫塬。有的塬大无边,也在其间纵横了沟壑,向阳的沟边,有时就出现一户人家的庄院。高沟门我进去的次数多。塬顶,沟壑下的半坡,我去了有十几个地点。我不是放松去了,不是闲逛去了。是劳动去了。野外队的,就是劳动的命,不劳动没有饭吃。是重体力活,搬铁疙瘩,一身土,一身油污,那是经常的。白天的班好说,夜晚的班难熬。夏天的班能扛住,冬天的班受罪。站井口,油井发生井喷,油水混合物浇到头上,流进领子,流进裤裆,痒,腻,我都得忍着,时间长了,就没有感觉了。我都练成了一边下意识做着各种动作,一边迷糊着睡觉的功夫。在野外队,经常发生吊卡砸烂人头,油管挑破人卵子的事故,我得庆幸自己命大造化大,总是身处危险环境,又不爱惜自己,身子竟然还保持了完整。滴水成冰的天气,开始,我的衣服冻硬,像穿了盔甲,一阵子,被我自身的热量化开,我的头顶热气滚滚,像是烧着锅炉一样。我有恐高症,现在也没有好,四层楼往下看,就心慌,晕眩。在野外队,我多次爬到井架上去,撬动跳槽了的钢绳。我没有系安全绳,井架上糊满原油,光滑油腻,我竟然上去又能下来。我晕车,坐班车都晕。到了野外队,天天在大山里颠簸,半年下来,我不晕车了。也就三年多吧,元城的沟里,两边的塬上,钻了数不清的油井,我在野外队,就是投产这些油井。一口油井一个井场,我都来过,检验我体力的极限。我的疲倦,劳累,我的苦恼,忧愁,都和这些井场联系着。我那时的年纪,身子里装满精子,工间休息,想女人,也是醒着想过,梦里想过。我知道,想也是白想。有一个井场的一面,是土崖,我在一个夜晚,借着探照灯的灯光,拿铁钩钩了几个大字:天快亮了。6往南走,也荒凉。走约摸半个钟头,向西拐进去,竟然是一个林场,这出乎我的预料。元城的山里,几乎没有啥树,长就长杂草。山峁峁上,都光秃秃的,春天和冬天起风,刮起来漫天的尘土,近前的物件都看不清。以前树多,还有豹子,这是当地的老人说的。现在看不到啥树,走路走累了,想找棵树靠一下,都没有。竟然有个林场。我知道有个林场,也挺意外的。野外队到了元城,在车马店住了一些日子,就转移了,转移到野营房里了。营地离元城乡也就十分钟的路程。平时,发信,取信,都是到邮局里去。一次,邮局的人说有人给我捎话,说和我是一个姓,是一家子,看啥时候见见。我就提上点心去了。所谓林场,只是在一面山坡上,看到种着稀落的杨树,再往山背后走,有没有树木,我不能肯定。一家子是个中年人,就在林场上班。人大个子,头发茂盛。见了我,很是热情,留我吃晚饭。吃啥我忘记了,只记得喝了一碗当地产的黄酒,我就醉了,醒来都是半夜了。留我住下,我觉得生分,挣扎着走回了野外队。还隐隐约约记得,一家子和我论班辈,成了爷爷辈的。虽然同姓,虽然这个姓少,我还是知道,我的名字,没有按照那些大户人家,讲究人家,一辈用一个字。这比我大不了多少的人,怎么就成我爷了呢。我有些生气,加上黄酒的副作用,这以后,我再也不跟这个人来往了。朝南走如果不在朝西的路口拐,直走,走一个钟头,还有一个乡。比元城乡的街道更小,我也去过一次,叫什么乡我忘记了。去干什么我记得。野外队的一个工友,在这个乡领结婚证。他找了个当地的女子,比他小十几岁。女子人结实,黑。我知道彩礼钱花了一万多。还知道结婚不久,这个女人就失踪了。钱白花了。7我是从元城离开野外队的,时间在1986年。那天,是一辆大卡车,拉着我的所有家当:一口我参加工作时从家里带来的木头箱子,一个被窝卷,也是我参加工作时我妈给我缝的,还有一个脸盆,一个小板凳——和元城再见了。元城是我在野外队六年经历中,生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这以后,我再也不用穿油工衣了。这以后,我再也不用住野营房了。喝 茶 记我吃饭口粗,喝茶也不讲究。有一些喝茶的心得,都不上档次,我还是愿意说出来。对于茶,我有我的感念。我是在二十岁以后,才开始喝茶的。这之前,我不喝茶,口渴了,我喝白开水。小时候,家里,只有父亲有喝茶的资格,来了客人,也要倒一杯茶。喝茶成为身份和尊贵的待遇,一个娃娃,喝茶就是不懂礼节。父亲喝的茶,多是末子茶,是商店里整箱的茶叶,剩到最后的茶,价低,有的茶味重,有的在茶味里夹杂了别的味道。这茶冲泡出来,一定得沉淀一会儿,不然,末子就喝进嘴里了。也买些花茶回来,花茶味道香,花茶里有花,是什么花,我那时不认识,后来才知道是桂花、茉莉花。那时,我觉得世上最好的茶,就是花茶。父亲喝茶,是解乏。一家人,都靠父亲养活,劳作的间隙,父亲喝上一口热茶,散失的精神,就又聚集起来了。我出门工作了,也没有喝茶的习惯。我在山里搬铁疙瘩,身子累得要散架,我也想不起喝茶。我不愿意从不多的工资里,开支出喝茶的费用来。那时,我没有喝茶的心思,想家,想在哪里找个女朋友,都想得我难受。探亲回家,我一定要称上一斤茶叶,拿给父亲。是一种纸袋包装的名为春芽的茶,却是一年四季都有,算是供应的茶叶里比较好的。一次,父亲说起一种茶,是在外地当兵的弟弟带回来的,说喝了提神。我认下了,包装袋上,印了个孙悟空,叫猴王牌。那次,我要出差去兰州,为了让父亲高兴,就满街道找寻,走了一上午,进了许多商店,也没有找见这种茶。为这个,我难过了许久。我的家乡在陇东,是个小县城,不出产茶叶。那些年,物流不便,回想起来,人们喝的茶,都是陈茶。甚至,多数人的印象里,就没有新茶这个概念。上了年纪的人,最爱喝的茶,是罐罐茶,我见识过,没有尝过。经常的,街道上摆摊的老汉,会有一个铁罐罐,也就胳膊腕子粗细,中指那么长,拦腰拧上铁丝,成为把手,烧茶时,就地找些碎柴片,点起一堆火,铁罐罐里丢进去茶叶,添上水,再支几块石头,铁罐罐架到上头,一定要长时间煎熬,几乎要烧干了,才把残汁滗出来,滗到一个小瓷盅里,黏稠,有弹性,颜色深黑,也就一口,眯眼喝下去,神态很是享受。据说,这样的茶,虽然苦涩如药,却提炼出了茶的精魂,喝惯了的人,往往成瘾,一天不喝,六神无主,喝上一口,自比活神仙。熬茶的铁罐罐,里外一色,外面,裹一层黑灰,里头,积满茶垢。由于常年烟熏火燎,也从不清洗,致使容积缩小,却能煎熬出最重的味道来。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生活逐渐安定,也没有产生喝茶的意愿。可是,由于当地的水质极差,就是洗澡,头发梳不开,身上都残留铁锈,烧水的铝壶,一个月得清理一次水垢,装水的暖瓶,也常因水垢的堵塞灌水灌不进去,为了水喝着顺嘴,我开始喝茶了。自然的,还是那种装在敞开的木头箱子里售卖的陈茶。似乎就是为了改变水的颜色,我才喝茶的。似乎水的颜色改变了,我就觉得,水质改善了,水喝下去,就不腐蚀我的肠胃了。我是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了茶,让茶进入了我的生活,成为我的伴侣的。慢慢地,我离不开茶了,也天天喝茶了。虽然都是些末子茶,都是些粗茶,毕竟,茶对于我,还是给予了很大的安慰。不怕别人笑话,进入新的世纪了,我还不知道,茶有新茶旧茶的区分,也有绿茶红茶的区别。到了西安,我竟然还托人从曾经居住过的陇东庆阳,给我带一种二十块一斤的茶叶,喝了许多年这种茶,我喝习惯了,觉得是茶中的上品。又过了几年,我得到了一罐子新茶,泡水喝,还觉得没有茶的味道。我的印象里,所谓茶的味道,就应该是花茶的味道,就应该是涩苦的味道。听说这种茶珍贵,便舍不得喝,也不知道新茶是不经放的,我却保存到柜子里,放了一整年。而且,我喝茶,也不懂得水温的高低掌握,茶具的不同配合。这一段用什么茶杯,无论泡什么茶,就一直用,用坏了,换一个,也是如此。人说隔夜茶不能喝,要是没有变味,能泡出颜色,我接着喝。上午泡的茶味道淡了,我的办法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再添些茶叶,混在一起继续泡。下班临走前,杯子里的茶叶还有后劲,倒了觉得可惜,我就把茶叶咀嚼着吃下去。为这个,我多次被人笑话,却不以为然。后来,走动的地方多了,也认识了不同地域的茶,我算是积累了一点关于茶叶的片断知识。在行家眼里,也许是可笑的,在我来说,已经有了很大进步。在武夷山,我听到了岩茶的故事,也亲眼看到了岩壁上凸起的石嘴上生长着的六株古老的茶树。真的有那么神奇吗?我没有品味的福分。大园子里的岩茶,我喝了,说实话,一股焦煳味,我不喜欢。不过,龙井茶真好喝!龙井的叶子,在玻璃的杯子里,绿出叶子的鲜净,又都摆舞着,看着就舒心,闻着就清香,喝一口,整个身心都陶醉了。有一年,女儿上学的学校,组织去安徽写生,女儿打来电话,问我要不要猴魁,我以为是什么工艺品面具,说不要,女儿还是买回来了。原来是一种茶叶,也是很出名的。猴魁的叶子细而长,如柳叶,一次泡四五根,就是一杯好景象。如今,我在西安定居多年,虽然还没有培养出喝茶的境界来,对于茶,我也有了留意,有了深入的接近。而陕西是产茶的,我已经热爱上了陕南的午子仙毫,觉得这种绿茶,最适合我的性情。每年开春后,我是一定要买一些回来的。午子仙毫的叶片,是合拢在一起的,本身就是绿色,泡在水里,先在表面悬浮,很快就往下走,却站在杯底,似乎要再次上升一样。虽然忙碌于生计,可是,眼前有一杯午子仙豪,我就能安定下来,也减轻了许多浮躁。如今,街道上到处都有茶叶店,是专门卖茶叶的,茶秀的招牌也随时看见,是专门喝茶的。这些场合,我也常常进出。不同种类的茶,我有的尝试了,有的只是了解一下。我喝茶喝得最多的,是午子仙毫,我已经离不开这种茶了,冬天喝茶,也泡午子仙毫。当我去四川,看到遍布城乡的茶馆,对人不分贵贱,人人都把茶馆当成安神的地方,歇息的地方,我也就进一步明白,这个世上,人需要茶,是不分对象的。再穷苦的人,有一口茶喝,生命被滋润,也知足着日月。茶的品种,被人识别了,有钱的,喝好茶,日子紧张的,也能把一般的茶,调教出可心的滋味来。也许我没有真正懂得茶,理解茶,这是我的欠缺。我在快五十岁上,随着经济状况的改观,和个人心态的变化,对于茶,才有了一些专注,也是以我自己的方式。在喝茶上,我愿意多学习,但我不会陷入进去,被形式束缚。站在我的立场上,我保留着我的一些固执。我能想明白的是,人敬重了,茶才敬重,喝茶是重要的,活人也是重要的。喝茶有法度,活人各不同,关键是要跟自己的实际联系,和自己的行为切合。只要是一个爱茶的人,可以有自己的喝茶的观念和仪式。只要喝着高兴,满意,就对得起茶,就是一份成全。经常的,见到出租车司机拧开大号的塑料杯盖子,猛喝上几口,嘴角都漏出了茶水,杯子里的茶叶,是大片的,散乱的;也看见走向建筑工地的工人,手里拎着一个带套子的茶杯,装满了刚泡好的茶水,杯子一甩一甩的,人也一扭一扭的。他们这样对待茶,这样喝茶,在我看来,也是一种茶道,有真切的幸福包含在里面。以我的身份,这辈子,要我变成一个茶博士,肯定不可能了。endprint
赞(0)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