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窝铺的枣子熟了
邱窝铺的枣子熟了
在这个秋天
一场秋风 将它们全部摇落在了草间
母亲包裹着头巾，弯下腰
捡起每一颗落在草里的枣
小心翼翼地丢入筐中
一筐又一筐的枣，渐渐满起
红通通的，似要溢出筐外
整整一天
母亲都埋下身子
她似乎不是在捡枣
而是在捡
这些年遗落的光阴
大雪覆盖了南荒地
今年的大雪又一次覆盖了南荒地
南荒地在雪中
做着一个千万年的长梦
记得去年干完活时
我放下了手中的铁锨准备回家
却听到了地里的麦子
发疯般生长的声音
我在地头久久伫立，静静聆听
无尽的麦浪正一波波向我涌来
麦香随风而起
它们就这样抵达了我的心中
多少人像我这样起早贪黑
多年来为了追逐麦子
而耗尽了一生的光阴
大雪覆盖着南荒地
找我的麦子还在多年以后的路上
滚动而来
这个冬天
这个冬天没有落下一片雪
漫天飘着尘土鸟群
我眯着眼站在河沿上大声呼喊
风吹散了我的声音
枯芦苇一波波地涌动而来
我像静止在风中的一根苇条
正经历着在邱窝铺淌过的段段光阴
我也会在光阴里慢慢消失
如一粒黄沙 如一只麻雀
戈壁上的人和羊
牧羊人
穿着羊皮袄，举着红柳鞭
站在初春的风中
大地辽阔
羊群如一把洒在戈壁上的豆子
在枯草间微微滚动
一切多么寂静
羊在吃草 人看着羊吃草
羊群的孤独也是人的孤独
傍晚景象
时间将黄昏一步步拖入了黑夜的边缘
白天的余热还留驻在轻轻的风中
风吹到这样遥远的村庄早就没劲了
在风中摆了一天的芦苇也累了
静静停歇了
所有飞去远方寻食的鸟儿
又飞回村头的老柳树上过夜了
贺老头家的羊也归圈了
夕阳的红霞烧透了天际
从乌鲁木齐起航的飞机
在天空留下了两道白色的喷气
白房子
东沙包深处的白房子
多像被谁丢在沙漠里的一朵棉花
我好几次想走到它那近旁看个究竟
看是否有人在沙漠里居住
看是谁将它涂抹成了雪白的模样
顺着它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直到太阳西斜 直到鞋底磨破
这是一个真正的秘密
我从未对谁说起
诱惑着我的白房子
故 乡
故乡
能让我想起很多的意象
潜藏着深情的凝望与思念
日头悄悄运送着
邱窝铺的春夏秋冬
岁月的磨盘
将往事都碾成了金黄小米 粒粒晶莹
我想用心去亲吻每一处土地
不肯放过
哪怕小小的一寸
多么虔诚的行为
却又显得如此渺小 微不足道
每次梦中
我都在回乡的路上把头抬高
竭力找寻
哪座黄土梁上
埋着我逝去的亲人
祖先的印象
早已模糊在了后代的奔波中
我记得有一个秋天
母亲驮着一大捆柴
走在风中
褪色的头巾被汗水淋透
我记得又一个秋天
父亲扛着一把锨
在地埂上转悠
只有风中飘浮着
两声咳嗽 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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