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　苏

　　扎 根

　　行走于大地表面

　　谋求的是扎根

　　生命的踪迹

　　忌讳被雨水冲走

　　将一片希望粘到瞳仁上

　　风水从此产生

　　于是,落脚于凄寒深处

　　炊烟穿破天荒 打开日子

　　把满腹爱耕种到 春天的垄沟

　　蹲在秋天的阳光里

　　用激动拌着咸咸的泪 亲吻收成

　　于是,我父亲的父亲的父亲

　　以自己的姓氏命名

　　这个只有一户人家的村子

　　他没想过村子能否画入版图

　　一种人生的自信壮胆

　　让他敢于挤到镇子的集市上

　　和人们并肩而坐 大声谈论年景

　　于是,我父亲的父亲的母亲

　　也以自己的能力做出响应

　　把分娩的痛苦一口口咬死

　　然后咽下肚,有了几双

　　牛犊子般粗实的儿女 男人领有土地

　　女人生儿育女 乡下人眼里就成了

　　有头有脸的人物

　　作息在穿梭的日月 繁衍的根越扎越深

　　当全家福挤满镜头时

　　我打起第四代人的行囊

　　卷身进城潮流

　　像一颗倔强的种子 背离先人而去

　　我甚至要我的儿子,不要再

　　啃食祖上种植的苦豆

　　对我,父亲曾把期望变成

　　一潭深不着底的山泉

　　他用心血浇灌着几辈人的老根

　　又一味要我延伸

　　进城十载,似乎是一种背叛

　　他的脚步从未走进我的家门

　　莫非城市不属于我们

　　钢筋水泥的地面上 真的不好扎根

　　摆不脱风的左右

　　屹立在日子里树期望安静

　　喜欢看天上的白云路上的行人

　　和远处的风景

　　树其实没有声响

　　风总是让它起舞

　　一会儿像摇头晃脑的孩子

　　一会儿像披头散发的疯子

　　风走过后,每每盘点

　　常有失少枝叶的伤感

　　树是最具仪表的

　　可跳不出那句古老的格言

　　想要静下来,风从不理睬

　　于是一贯被人左右

　　美梦中不宜久留

　　夜,时间的池塘

　　卵生着蝌蚪一样多的梦

　　沉睡在飘曳的条椅上

　　享受着白昼不曾有的虚荣

　　比方说,我心爱的那个女人

　　面见她的时候,总瞪白眼

　　梦里相逢,常常一脸笑靥

　　再比如金钱,阳光下

　　越想靠近它,它越盛气

　　梦里却扮一个乖儿子

　　伏帖地听从我的使唤

　　不一定实际的东西都好

　　有时,梦就是一份免费的熨帖

　　平平淡淡的日子里

　　过着没有奢望的生活

　　置身于这出恍惚的戏里

　　一会儿蹲在今朝

　　一会儿回到从前

　　现实和虚幻,有一个共性

　　不允许人过于贪婪

　　都要求摸得着看得见

　　欲望瞬间就演变成灾难

　　人折磨心情的时候

　　梦就变得不恭顺,开始变脸

　　恐怖追逐着我们拼命逃跑

　　孱弱的神经将灵魂痉挛

　　即使美妙,荒诞中不宜久呆

　　把梦打发到黑夜深处

　　沿着醒来的路径

　　尽早返回白天

　　岁月留下的印象

　　风把岁月刮走的时候

　　有的人正在聆听

　　有的人正在闲话

　　有的人正在睡觉

　　风是有思想的

　　岁月也很深邃

　　它们远去的瞬间

　　希望馈赠每个人许多记忆

　　尽管呼喊的声音很大

　　还是没引起人间的普遍关注

　　无奈中,只给聆听者堆积了

　　好多珍贵

　　所以,回首被风刮走的岁月

　　有的人仅有鼾声

　　有的人持有恍惚

　　有的人拥有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