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别问我是为什么》这首诗的作者刘倩倩一样,庞悠杨的诗歌中不乏那种“深刻的想象”,类似《沙子在哭》、《贝壳仙子》等,它们总会鲜活地告诉你,一个诗人在童年就已经很“老”了,因为她们发现的世界总是和现实中的不一样。
可以说,庞悠杨的生命叙事是从练习诗歌开始的,她似乎天性中就带有一种思考的严肃性,即使是在开心的玩闹与哭笑之中,有一根神经也始终紧绷着,这根沉默的心弦并不轻易弹拨,它似乎在等待一双能够领会她心事的手。一个孩子的内心必然藏着一种只有她自己才能弹拨的旋律,庞悠杨的心泉何其清澈,她与生俱来地积蓄着一种奔流与洗濯的愿望,因此你看她的诗,总是怯生生的,带着一种芬芳的朝露的气息弥漫着……
“这是什么样的字是一个快乐的字还是一个快乐的字在一张痛苦的纸上跳舞”(《一个字》)
一个什么样的字?答案对应到不同的读者心里,当然它不会是一个随随便便的字,不然的话,它就不会“在一张痛苦的纸上跳舞”了常规情境中的任何一个女孩子心中都有属于自己的那个“快乐的字”,一旦进入到诗境中它就发生了某种“美学的变异”。能够写出这样句子的人,其对生活浅表中快乐的感受便已经具备了某种独特的价值判断,更何况它出自一个十几岁女孩子之口。
难道真是应了那句歌词:女孩的心事你猜也猜不明白?随着年龄的增长,依然还是那个思想经常出轨的女孩子,庞悠杨的心事也许更难猜了。
继2002年6月号《诗刊》结辑发表了庞悠杨的一组诗歌后,庞悠杨似乎也在一夜之间长大了,诗歌成了她的新少女时装。“我不是常规中出没在阳光下的天使,为了那些常开的花朵,能当一只朴素的蝴蝶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上高中以后,庞悠杨的阅读视野愈加开阔,翅膀上理性的羽毛愈加丰满,她眼前的世界超越了童贞的“线性”观照,飞升到一个星座的角度,开始了更广阔的诗性的探寻。
可不可以暗示我爱还在不在木乃伊般的沉默回答我如泡沫的人鱼向星星乞求来自王子的视线只有涛声回应\你不在我用一千颗星星等待等你半次的想念怕一千颗星星的光亮太微弱照不清你的记忆怕一千颗星星的棱角\太尖锐刺穿微薄空气般的爱情\第一千颗星星发光时你仍未思念\ 一千颗星星焚烧在宇宙里寂静那是我的爱
(《一千颗星星》)
在这首叫作《一千颗星星》的诗中,恐怕我们再也看不见“沙子在哭”的稚拙与表白的直露了,她天性的光芒变成了一种审视与呈现,而不只是单纯的照耀。你也许不必诘问诗中关于“爱情”的“坦白”,事实是庞悠杨并不回避所有可能的质疑的目光,她要的恰恰就是回答,在今天所有大人们的情爱世界里,爱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按照这个思路,反过来我们发现,庞悠杨在诗中追问的“爱情”人世间真的存在吗?在一千个乃至数也数不清的星星中,到底有多少是真爱?在全世界都失去了回答的勇气之后,庞悠杨挺身站出来,她青春的泪眼里荡漾的纯美的星光,为我们这个糊里糊涂的世界保留下来了明明白白的爱情。
同样《心房》也是这样一首难得的“情诗”——
若有一日你路过我的心定然会惊异
因为那上面全是你给的伤如有一天我走近你的心一定会哭泣因为那里面全是你的无所谓\如果 我们只爱那些爱我们的人那么你为什么不爱我那么我为什么依然爱你\上帝关上门会记得开一扇窗可是 如果有一天他忘记开窗我们该怎么逃离悲伤的心房
今天好多流行歌曲的歌词恐怕没有一首能够超越这首诗的“诗意覆盖”,在全部忸怩作态虚伪的煽情表演中,这样的诗独独是缺席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这样真挚的表达反而被冷藏在那些泛滥的热情里,为此我愿意向全世界推荐这首诗作为人类情爱的主打歌词,因为真爱本身就是一首诗。
太阳暗淡了月亮还没有明亮路边的灯一盏接一盏地光明可是我的瞳孔已经开始从琥珀变作灰白看不到那边的大片的光芒中是否真的会有属于我的一盏烛火 (《一盏烛火》)
读这首诗的时候我总会情不自禁地默诵舒婷的一句诗“烛照他人,身边却没有取暖之火……”通过这首诗,我们可以想见,庞悠杨萦绕在心头的某种暗淡和失落至极的情绪。今天的社会带给每个人的不只有个体的享受,更多的是无所不在的甚至是莫名其妙的压力,大人们身上有,心里有,好多孩子也有。在这首诗中,庞悠杨努力表达的确是整整她这一代人的体验和感受。她的表达是那么准确,甚至是那么精确,没有没头没脑的唐突,她释放的是一种善解人意的少年情怀,她以一个女孩的身份轻轻的懒懒的说出自己的失落与失望,恰恰呼唤着一种情真意切的渴望。
我不知道当了老师黑板上会有多少错字我不知道开了糖果店嘴里会添多少虫牙我不知道成了花仙子冬天会不会开荷花我不知道若由我来掌管日月我应该怎么折腾 (《我不知道》)
对照刘倩倩那首《别问我是为什么》,不难发现,《我不知道》算不算是一首无意的“应和”?庞悠杨的人生态度本来不应该成为这首诗“消极发掘”的核心意志,但它还是在一种疑惑和犹豫的氛围中被泄漏出来,它说出作为诗人的庞悠杨的一种遗憾,正是这样的遗憾,加剧了我们对这个世界缺乏信念的一种无畏或者恐惧。
我是个被放逐的孩子睁开双眼却看不到光用力呼吸却感到更多的窒息想要大声哭泣可是无法发声我努力地向前面奔跑却无可奈何地后退我在黑暗中行走跑动不知何时会跌落悬崖没有人愿意为我终日守侯在悬崖边上关于在麦田边守望的梦想终究只是一个神话\我是被放逐的孩子不能笑因为没有原因不能哭因为没有人相信我手心还残留一点点温暖不知它们何时与我的骄傲的梦想一同随风而散 (《被放逐的孩子》)
通观庞悠杨的诗歌和某些相关文字,它们给我的感觉有惊怵也有感动,给我的印象是既溢满才华,又值得期待。但她的灵魂总给我一种局促和焦灼亢奋状态,特别是像《被放逐的孩子》这样的一些诗中散步的悲伤抵触的情绪,这些都给她的诗意生存蒙上一层神秘的光晕。尽管她的才华显得有些另类,尽管她的飞翔显得不合常规,我还是愿意乐观的预见,她将是中国诗坛一颗即将升起的六等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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