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鄂尔多斯的“金冠”

时间:2023/11/9 作者: 民族文学 热度: 23655
陈亚军

  我到过鄂尔多斯多次,那里的人和人文都给我留下美好的印象,自然时有关注。曾看到一则消息,即《金冠文库》丛书付印出版36本。后来得知,自2016年就开始编纂的《金冠文库》系列丛书,被列为当地文化工程之首。鄂尔多斯市图书馆预计用五年时间出版一百部书,内容涉及从古至今记载鄂尔多斯多个领域的文献和著作。现在出版的有河套史志系列、蒙古族三大历史巨著系列、植物生态系列等。

  为什么叫“金冠文库”,我没有做调查。但是,我想可能与鄂尔多斯地区曾经挖掘出匈奴金冠有关吧。据说,这个金冠是一位地位显赫、驰骋战场的匈奴王顶戴的,现在存放在鄂尔多斯青铜器博物馆。

  金冠造型独特,由三个部分组成。中间是一个金色穹顶,有人说像一个倒扣的金碗,上面有卷草纹和狼噬羊的浮雕。一只雄鹰站立在穹顶上,略微倾斜的头,正专注着狼与羊的搏斗。由于鹰的头颈是两块绿松石拼合而成,散发着灵动的光晕,既视感极强,那栩栩如生的雄姿,仿若随时将参与到搏斗中。而那双向后伸展的翅膀,在强风的作用下,呈波浪状,一展鹰击长空之志向。穹顶下部是两个辫状的金圈头箍,上面是半圈,两头是卧虎造型,下面是一个整圈,由盘角羊和卧马相向的两个半圆构成。这样讲来,金圈头箍犹如盘云,那云端的雄鹰威风凛凛,正“背负青天朝下看”。我想,戴上这样的金冠,自然就有傲世的权力和底气。

  这令人想起,北京定陵地下宫殿出土的万历皇帝的金冠。它也是由三部分组成,是呈阶梯形的前屋、后山、冠角逐级增高的。金冠上也是卷草纹花边装饰,但那镶嵌在后山两侧的双龙戏珠造型分外抢眼。据说,“双龙戏珠” 的装饰始于汉代,有“云龙捧寿”的吉祥寓意。万历金冠是稳重大于流动,君临天下,宁静致远、威加海内,而匈奴金冠则是淳朴豪放、生机盎然,原生态的艺术美。

  我想,《金冠文库》的“金冠”,承载了古代东方草原游牧民族的文化内涵,展现了历史悠久、厚重神秘的地域元素,而更多的是对现实发展的金色历程的标注。

  鄂尔多斯地区是一个天然形成的相对独立的地理单位。黄河自西而东,东而折北;北而复东,东而向南,入内地迂回二千余里。这个地区秦汉时称“河南地”,到明代称之为“河套”,所谓“譬河以绳,所套之地是也”。

  我站在地图前,细细地端详,总不以“河套”为然。黄河三面环绕呈现“几”字形,使地处其中的鄂尔多斯市如“凡”中的一点。于是,鄂尔多斯就像一个威武不屈的戴“金冠”的武士。实际上,鄂尔多斯地区周边分别有三个山脉:西边是贺兰山山脉、北面是阴山山脉、东面是吕梁山脉,这不是一个更大的冠,“山冠”?

  “冠”之重重,鄂尔多斯身后是秦汉中原辽阔的沃土。

  鄂尔多斯距离首都不远,自然受到中原核心区域的关注:为这里的风吹草动,都会使秦之咸阳、汉之长安感到嗖嗖冷意,刀剑悬在头顶,鸣镝响在脑后。匈奴是马背民族,“宽则随畜,因射猎禽兽为生业,急则人习战攻以侵伐,其天性也”。西汉政治家晁错在《言兵事书》指出:“汉兴以来,胡虏数入边地,小入则小利,大入则大利”。游牧民族作战的成本比农耕民族要低,只要南下,就鲜有不获的。西汉王朝建立后,北方匈奴依然是汉民族和平生活的重大威胁。

  据史书记载,公元前214年,秦始皇“發兵三十萬人北擊胡,略取河南地”,置九原郡。以后,又令大将蒙恬修建咸阳连通九原郡的大道,南北贯通鄂尔多斯全境,或冲撞于山岭,劈山填谷,或疾走在草原,没有迂回。这是一条重要的边防交通,紧迫而笔直,故名“直道”。

  秦军骑兵可在几天内抵达北方战场,随后大量的军用物资、生活用品保证了战争的用度。直道沿途有众多的驿站馆舍,方便消息传递。用现在的话说,它是中国的第一条高速公路。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鄂尔多斯市就对秦直道遗址东胜段不仅予以重点保护,还对遗址进行文化性探索和研究。

  但是,秦朝末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匈奴乘乱再次占据河南之地。据司马迁在《史记·匈奴列传》中说:汉初匈奴冒顿单于以其“控弦之士”三十万,使“诸引弓之民,并为一家”。统一各部后的匈奴,实力强盛,依仗强大骑兵,采用闪电奔袭战术,侵扰河南之地。

  有学者考证,自古胡骑南下,长城沿线有若干个突破口,如果翻越阴山山脉,就有三条道可选,而且都在黄河“几”字附近,除了东路和西路以外,其中路就是从九原,穿鄂尔多斯南下。

  实际上,抵御匈奴南侵,也离不开这三条路。汉武帝时期,就是在公元前127年,匈奴骑兵从远离河套的东北方向的上谷、渔阳进犯,杀掳千余人。但汉武帝没有直接派兵迎敌,而是采取避实击虚的“胡骑东进、汉骑西击”战略,让车骑将军卫青、将军李息率军出云中北进,急转西向,与黄河几乎平行,直指高阙,就是从“几”字的东北角,转到西北角,从而切断匈奴右贤王与其所辖河南地的联系,然后再折向南攻击前进,直至完全收复了河南地区。这是一次成功的运动战,史称“河南之战”。

  历史上汉民族的性格,是沉稳与张扬并存,骁勇与耐性同在,从而决定了汉族在长期战争中的最终优势。在秦代河南地的九原郡版图上,汉代设置朔方、五原两郡,又从内地迁移十多万人屯田戍边。如今在鄂尔多斯境内发现多处汉代古城遗址。

  在这个黄河凸起的中段上下,成为草原文化与农耕文化碰撞交融的结合部,各种政治势力和军事集团频繁争夺撕扯,推过来又推过去。仅仅是汉匈之间“战”与“和”交替的一段历史,就让人感觉到鄂尔多斯地区有深厚的人文积淀。弯弓和马刀,风俗与文化,总是把人们带入悠悠的历史哲思中。

  战,卫青有七战七捷之功、霍去病有封狼居胥之举;悲壮如司马迁“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所不辞”,完成巨著《史记》,第一部纪傳体的中国正史,为中华民族刻画出了由远及近的身影。

  和,有南匈奴两次归附汉朝,从而引出两个女人的故事,一个是王昭君与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和亲出塞,一个是汉丞相曹操力促蔡文姬归汉。

  汉化的南匈奴,一直居住在河套一带。美稷县,是东汉时期南匈奴的单于庭所在地,是鄂尔多斯高原的交通枢纽和政治、军事中心,是真正的王者之城,在汉匈关系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现在“美稷古城遗址”上,可以看到2008年鄂尔多斯市树立的一块标识碑,令人思接千古。

  正应了那句话:边界流动,核心稳定。虽然汉与匈奴的战线不断变化,但终于没有撼动中原的要害。如果把眼光放远一点的话,我们还可以说,中华民族文化的强烈个性魅力吸引,与其兼具包容载物的亲和力,逐渐培植了民族诞育成长的根基。各民族共同开发了山山水水,共同创造了悠久的历史,又给中华民族文化形成注入了元素和活力。

  沃斯特的《帝国之河》讲述的是美国西部成长的故事。他以美国人文主义学者的哲学视角,在技术、西部开发、人与自然的关系三个方面进行生动、深刻的反思。他说过:“撰写一个地方历史的基本前提,是前往那个地方,视觉的感知会冲击很多既有的认知。而理解一部关于某个地方的著作,最好的方式也是去他所书写的地方看一看、走一走。”

  《金冠文库》的历史和文化的内涵是充实的、丰富的。可以说,金冠下罩着的是历史的头脑,文库中收藏的是智慧的今天。如果家中书架上能够有这样的文库,那将是一件幸事,更会使每临鄂尔多斯的逗留充满好奇和探索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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