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之后,江风微凉,略带着几毫米的尘世倦怠,轻轻漫步于澧水河边,一轴水墨丹青便不经意地铺卷而来:堤上行人,三五成趣挽惬意;江上渔者,一竿斜阳钓光阴。傍晚的张家界,澧水堤岸的空气清新到令每个毛孔都惬意而舒张。
河在街边,街在河畔,水畔飘来的音乐声将我原本游移的目光悄然拉直。澧水河的河面并不宽阔,一眼望去,婉约得像一首清丽隽永的唐诗,青碧碧的,与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有着完全不同的韵致,如果把当年朱自清与俞平伯笔下那满河胭脂的秦淮河比作一个风尘女子的话,那么这清秀轻盈的澧水,便精致得像极了浪漫而极富内涵的女子:有一点点小资的气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脂粉气,精致里面透着另一种只可意会的雅意与不可言传的韵致,仿佛不经意间便将这静谧的夜空以及漫天的星斗都融了进去。
沿街的河段则是另一番味道:那些站得笔直的街灯中,跳跃而出的、驿动着不安分的霓虹,排着队依次跳入水中,不安分的代价,便是将自己摔成了另一种美丽,摔成了另一种歌声,摔成了万千美丽的梦的晶莹,摔成了无数个梦幻般的金碧澄明的小小灯影,在流水微涟的拉扯中,波光粼粼,美轮美奂,隽永,灵动,空蒙,随性。恍若满河漂浮着数不清的、金黄色的小小精灵,在微笑,在跳动,在空灵,在释放着张家界这个土家民族圣地所独有的原始底蕴与自然秉性,与她身边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共同分享着红尘内外的美丽、和谐与宁静。
一阵甜美的山歌声,将我从这安静而祥和的梦境中拉醒。歌声将我的目光牵引到澧水的对岸,这才发现居然还有一个年轻的浣衣女,一边在石板上槌打着衣服一边唱着山歌。月下,河边,江船,渔火……加上这水声灯影里的纯情而唯美的土家山歌,如皎洁的月光般弥漫着,如清河碧波样自然流淌着,如春之晨曦里的花香似的飘散着……这,或许就是我们平素所梦求的那种人与自然的无缝对接吧。
这样信马由缰地想着,这样漫不经心地踱着,不觉已是夜染墨色了。华灯初上,江风如岚,静谧而安详的夜幕中,半躺在澧水大堤上的排椅上,以一个阅读者的目光,翻阅着来自地球五大洲各个角落的、披着各种肤色、操着各种语言的游人,带着这种心情与心境,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手机上的新闻,从眼前的静谧安详去对比那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中东,那被饥饿与疾病困扰着的非洲,便会在霎时之中,情不自禁地为自己的国家的强盛,以及这份强盛所带来的幸福和平的生活而感动。
一条河就是一条灵动的生命,一条河便是一曲曼妙的琴声。静坐在澧水河边,俨然感觉自己也已被这青碧而宁静的光与色的曼妙所悄然消融,融成了另一份美丽,融成了另一种宁静,融成了另一段歌声,融成了只属于澧水河的另一道风景。
华灯初上,满街的霓虹,不经意的点燃了沉睡的夜空,羞得星月赧然失声。那头顶的夜空的热闹的繁星,那岸边夏花的缤纷的落英,雅致得如同宋词般的卵石小径,习习的清爽而怡人的晚风,矍铄老人的步履从容,婀娜杨柳的风情万种,新芽满枝的木芙蓉,静守时光的迎客松,连同徜徉在这尘嚣之外的我这俗子凡夫的脚步声,都足以融化澧水河边这些不知倦怠的青石条凳,以及那些专心致志地阅读着夜色的情侣们不小心洒落在这青石小径中的唯美爱情。
在这样的令人迷醉的夜色中,在这个并不抽象的光阴的打结处,所有的人间美妙与曼妙都会在瞬间清晰,仰头可望的天门山巍峨的传说倒映在澧水清清而轻轻的柔波里,与不远处耄耋却矍铄着的大庸古城一道,见证着澧水的变迁,也见證着这座国际山水名城的气质与个性。而这满城俯拾皆是的诗情,这不景亦景、不情亦情的梦幻夜色中的林林总总,都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美丽的澧水河之夜所包所容所幻化成梦,幻化在满河流淌着的桨声灯影里。远处间或被晚风携来的犬吠声,欢然而过的车灯与笛鸣,以及更远处御风而来的缥缈如梅之暗香的土家山民婉转而悠扬的山歌声,也都不约而同地飘落入到这恬静的淡雅的澧河之水中,飘落到岸边的青青的静静的碧草丛中。
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横跨在澧水河上的观音大桥,在月色如水的夜幕中,在灯火辉煌的夜色里,的确宛如一条卧波欲飞的五彩巨龙,然而在夜色将退、晨曦乍露的清晨,你会看到另一份别样的风景:那些挑着担子的菜农,担着一担担青碧碧绿油油的田野由此入城,万点霞光轻轻盈盈地洒落在碧波荡漾的澧水河的柔波里,洒在彻夜不寐的观音大桥上,也洒在那些担着城市菜谱的田野劳作者质朴的脸上,这时候你会蓦然惊觉这桥并不是桥,更不是什么长虹卧波,它分明就是一首诗,一段歌,它分明就是一副土家人的扁担,一头担着老城的厚重,一头担着新城的繁华,一头挑着民族的历史,一头挑着土家人的未来……
人在船上,船在夜中,夜在桨声灯影里沐浴江风,风在静谧而安详的时光中轻轻入梦……这桨声灯影里的澧水河,我不能用眼睛去掠夺,不能用耳朵去接纳,我只能用心去聆听,用灵魂去拾梦,因为,这桨声灯影里的澧水河,融合了太多土家民族元素的风景,她的确属于另一种宁静而美丽的风景,也的确需要用另一种宁静去阅读,去抚摸,去相拥。
责任编辑 徐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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