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麦

　　静 坐

　　太阳偏西 我在小西湖公园静坐

　　草木依旧枯萎 像坏心情降临

　　口袋里的罚款单是早到的蚊子 叮咬着司机黑色的脸孔

　　小南风吹拂 脚下的黄河水浑浑噩噩

　　此时的托马斯在西方行走 所有的动词开始水流湍急

　　母 亲

　　难道我是只邪恶的蜘蛛吗

　　我的成长以吃掉你的手足身体……

　　为代价吗

　　主啊 让我变成一粒尘埃吧

　　这样你不会再变老了

　　松鸣岩

　　1

　　在松鸣岩

　　花儿舒展绿色的翅膀 在云端飞翔

　　瀑布飞泻而下 涤荡山水间的泥身

　　天空盘亘的山鹰

　　像天启 在湛蓝的天空拉着铁犁

　　于是 世界更加静谧唯美

　　远山 羊群啃着青草

　　白云在漫游

　　上溯千万年 和政羊与我为邻

　　羊角弯曲 像温暖的手臂环抱着我们

　　心心相印

　　行走在此处

　　每个人都是花朵 每只鸟都是仙鸟

　　2

　　松树的绿擦拭身体中的旧玻璃

　　通体透亮

　　清澈的瀑布流进心间 浸泡山野草木

　　风声再大一些

　　再大一些 鸟鸣再嘹亮一些……

　　自然界的节律给身体培土

　　泥土更加洁净 犹如新生一样

　　让我们干净地来到世上

　　干净地回去

　　行走在松鸣岩

　　诸多隐秘的事物 逐渐浮出水面

　　雕刻睡眠的人

　　它们在看我

　　一盆是樱桃树 另一盆是玉米兰

　　夜晚暗黑 雨珠子在屋檐下滴答 滴滴答答……

　　绿色的礼拜毯上

　　我在礼拜 净水壶洗涤眼眶上的尘埃

　　汽车行驶在新月广场上 而后

　　泊于路旁 某餐厅的红色沙发柔软

　　坐着五个人 两姐妹……

　　松仁 玉米 土豆 皮带面 鸡块……

　　在啃着两姐妹

　　嘴巴嚼动五月的好天气

　　她们在微笑

　　她们在看我 像陌生人一样

　　我在微笑 听见风中有人招手

　　手 语

　　惠特曼说 我赞美我的身体

　　那时候他三十七岁

　　而今我也三十七岁

　　我的身体水草丰盈

　　我的双手握过的手 不知去了哪里

　　不知现在握着谁的手

　　我的手拔过甘草 掰过玉米

　　给人拎过包裹

　　我的手数过星星 校正手稿

　　抚摸爱人的躯体

　　我的手紧握方向盘 探索未知的路

　　蔓延深深浅浅的大地

　　我的手反驳我的身体 逃避责任

　　我的手没有猎杀女人

　　我的手同情我的身体 死亡了也和我在一起

　　我的手给自己签名画押 这是一双

　　穷人的手

　　劳动者的手

　　写诗的手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手

　　我的手和所有人的手一样

　　都十根指头

　　都想握住另一双手

　　我的手伸直 或弯曲 或攥紧拳头

　　奉行着自己的指令

　　我的手 我的手 我的手

　　我的手 我的手……

　　在广通河畔捡拾落叶的手

　　视万物为尘埃的手

　　悼念一头驴

　　麦粉洁白 我们吃着

　　再也无法记起它了

　　唉 人类啊

　　总在卸磨杀驴

　　我在梦里 常常拔青草喂养它

　　它的眼里泛着感激的泪花

　　那么激动啊 我的兄弟

　　如今我也驼背了

　　像那头无用的驴 被土地赶出地垅

　　开发商屠刀高悬 像鬼魂俯瞰大地

　　我一想起它

　　眼泪嗖嗖地往下掉

　　那些天 没白天没黑夜地干活

　　生活的压力太重了

　　再也拉不动磨盘了

　　把自己推倒

　　它临死的时候 不曾合上眼睑

　　望着我 两眼茫然

　　责任编辑 石彦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