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什河从村南不远处的阿博热勒山中间流过。虽然喀什河近在眼前,这个古老村落的人却无法享受到喀什河的水。政府还没太多考虑从喀什河引水的问题。“这水的问题呀,我们一定会想办法解决!”每次来这里考察的领导,说完这句话就走,然后没有了下文。倒是东北方向流来一渠山水,但这渠水,只够解决日益增多的人和牲畜的饮水问题。这里大部分都是丘陵,地势平坦的地方不多,以旱田为主。雨水多了,旱情多少能缓解一点。雨水少时,农民只好把留作口粮的所有麦子撒到地里,然后,听天由命。雨水好了,每亩可打一麻袋小麦。旱季,三四十亩地能收四五面袋小麦,他们就知足了。农闲时谁家有好马,哪里有赛马活动,谁的马载誉而归,叼马会上谁叼走了羊,成了他们的日常话题。或是四五个人蹲在十字路口,手吐唾沫,忘我地打扑克牌取乐。饭做好了,老婆打发孩子去叫父亲回家吃饭。稍厉害点的女人,干脆自己去赶老公回家。有些马大哈男人一早出去磨面、榨油或是买肉,路过十字路口,就会忘了一切,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打牌行列。当老婆找来时,他们才会想起要干的正事儿,然后猛拍脑瓜,跑在老婆前面,奔向磨坊、榨油坊或是肉铺。
这里的人不太关心世上发生的一切。偶尔也聊一些从电视上看到的或从广播上听到的,但是自己也搞不懂的新闻,并指责一些大国“为什么要管其他国家的事!”“这不是欺负人嘛!”这个乡的领导是谁,谁来当领导了,谁又被调走了,和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有时还打趣地说:“风会刮来刮去,人也会来了又去。”有事也偶尔找村委会,任凭村干部忽悠,心满意足地回家。
这个僻静的山村,每天都会发生一些有趣的事。街头、聚会、聚餐过程中如果有谁家发生什么事,很快就会传遍全村。有些人很精明,装作什么都不知,却能把你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听了他们的话,你会吃惊得瞠目结舌,不知道该生气,还是高兴。这不,今天卡斯木大叔,又开始讲村里发生的事了。
“听说选了新村长,是这样吗?”艾合买提开始逗卡斯木大叔。
最近,村里确实进行了换届选举,村长换了人。过去那位工作认真负责,为民说话的好村长,被一名几乎是文盲,连几句话都好好说不来,还经常讨好上级、欺负村民的人所替代。对这件事卡斯木大叔心里一直不悦。
“是的,选了新村长。”卡斯木冷冷地答道。他明白艾合买提的意思。
“结果怎么样?”
“还会怎么样。夜莺成了哑巴,哑巴却变成了夜莺!”听了他幽默诙谐的话,大家都笑了起来。
卡斯木大叔中等个儿,黑脸膛,大眼睛,经常系一条黑腰带,烟不离嘴。他这人有一点懒,得过且过,吃饱肚子就行了。没有饭吃的时候,不怨天尤人,有的吃也不会得意忘形。
卡斯木大叔是个古怪的人,有关他的趣事可不少。别人一大早起床下地,他却在家里磨磨蹭蹭,干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消磨时间。等别人快干完活,就要回家时,才扛着坎土曼和铁锨去田里干活。别人在田间地头挖渠筑坝,他却把犁地留下的浅沟稍稍修整一番,就算是修渠,然后急急忙忙地和别人一起回家。当别人有说有笑,唱着歌给庄稼浇水时,他望着被水冲坏的水渠,嘴里嘟嘟囔囔,边浇水边与水坝和渠水吵架。结果水没浇好,收成也低。他不会用钐镰割草。去割草时,把钐镰扛在肩上,一手提着镰刀和水,一手扶着钐镰的把子,一路上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看不到他也用钐镰割草。到了草场,把钐镰一扔,坐下来先抽烟。然后站起来,借拿钐镰的机会,四周看看,没人注意他时,扔下钐镰,赶快到洼地开始用镰刀割草。割一点就躺下休息,然后和别人一起收工回家。
远亲不如近邻。幸运的是卡斯木大叔有一个好邻居,叫外克力。他把自己的棚圈,紧贴在外克力棚圈的后面搭起。然后,把所有的饲草、麦草和秸秆,全部摞到邻居棚顶上的草堆边。他经常爬上棚顶,四周张望。当看到周围有人时,就拿自家的草喂羊。周围没人时,赶快把外克力家的草扔进自己的棚圈里。别人家的草已经用完了,而他家的草还充足。外克力是个通情达理、老实本分的人,虽然知道卡斯木的这种行为,但从来不说,而且还对他表示同情。对孩子们的抱怨,外克力通常说,他家就那么几只羊,只是用了我们的几捆草而已,不必计较。
今天,卡斯木大叔也和往常一样,乐呵呵地喝了几大碗奶茶,还美滋滋地嚼着碗底剩下的茶叶。然后,松了松腰带,歪叼着烟,往毛驴车上放了几袋麦子,准备去旱田种小麦。他赶着毛驴车出了门,四周望了望,看到十字路口的人群,便大声吆喝着,用木棍敲打着黑毛驴,还大声咳嗽几声。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要去旱田种小麦了。看到这一切,有人嗤嗤而笑地说:“卡斯木大叔这是去旱田种小麦吧。”
卡斯木大叔种小麦的方法也很特别。别人把麦种清洗干净后再种下去,而他的麦种却掺杂着垃圾。拖拉机手把播种机调到合适的位置,发动拖拉机开始操作时,他偷偷地把播种机调到最小量。拖拉机手调整过来,不一会儿,他又调回去。当拖拉机手发现地已种完,但麦种剩下时,生气地对他说:“卡斯木大叔,你怎么能这样呢!?”他就说:“我没动呀,我又不会操作你这个铁疙瘩。”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他这样做是有原因的,到了春季,他家的口粮就会吃完,剩下的麦种,他要带回去当口粮。到了秋天麦收的时候,别人收好几麻袋小麦,他却从十亩二十亩地里,只收三四面袋小麦,然后驾着毛驴车,早早地收工回家。他收的小麦,还不够犁地费和收割费。可以说,这三四袋小麦是他从自己地里买回来的。
有钱人和没钱的人,日子还是照样过。在左邻右居的帮助下,卡斯木大叔想方设法,熬过了那漫长的冬季。最终,被“光荣”地评为贫困户,变成了扶贫对象。但他下马不下镫,没有丝毫的愧疚感,一天到晚仍旧乐呵呵。
“卡斯木大叔,昨晚你们那边有喧闹声,发生了什么事?”阿帕尔又开始逗他。
“那个穷光蛋艾尼瓦尔,昨晚喝了一点马尿,回家闹腾。我就不明白,他喝那么多马尿有什么好处呢?”卡斯木大叔深深地吸了几口烟。
“然后呢?”
“你说然后会怎么样?他花乡里发的生活费,喝了不少酒。看到他醉醺醺的样子,老婆说了他。结果便赌气离家出走了。过了一会儿,他老婆听见院内有鸡的扑腾声,出来一看,发现艾尼瓦尔钻进了鸡窝里。老婆说,别丢人现眼了,赶紧出来吧。你听他怎么说,你不是要赶我走吗,我还能去哪里?这就是我的屋。死活不肯从鸡窝里出来。天哪,人喝了酒,真的会发疯啊!我好说歹说,好不容易把艾尼瓦尔从鸡窝里拽出来,送进了屋里。”
“原来是发生活费了。卡斯木大叔,你也领生活费了吧?”阿帕尔调侃道。
“领了。就像给鸡撒食一样,发了几个钱。”
“怎么了?你好像有一点情绪。”阿帕尔又问道。
“可不是嘛。昨晚我正坐在乡里发给我的那个电视机前看电视,电视里突然播出了乡政府的紧急通知。通知说:领生活费的所有人员请注意,明天上午八时,带上铁锨、扫把等工具,到乡政府门口前紧急集合。上级领导要来我乡检查,所以要打扫道路。无故不到者,停发生活费。你说,这像话吗?我们犯了什么罪?每次上面领导要来,就让我们扫地、干活。现在干小工活每天也能挣一百元,我们一个月的生活费也拿不了这么多。坐着车疾驰而过的领导,会注意到我们打扫干净的路吗?为什么不让我们干些能挣钱的活?六十多岁的人了,让人有一点难以忍受。”
“现在上面的政策很好,但问题出在下面的这些土皇帝们身上。”胡子刮得很干净,有点像知识分子的人说。
“听说乡里发了奶牛,你也分到了吗?”阿帕尔又问。
“只给了一头这么大点的牛犊。还说什么这是价值三千元的牛。”卡斯木用手比划着说。
“拿到集市上只能卖五百元的牛犊,怎么就变成了三千元的牛?”
“阿帕尔,这里面有猫腻呀。听说上面要给二百户贫困户,一户买一头价值三千元的牛,钱也拨了。这不,土皇帝们见钱眼红了,说什么要给贫困户从外县购买良种牛,并先拿来一车好牛发了。然后呢,这些牛越来越小,他们亲戚朋友家的小牛犊都换成了大牛。发了七八十头后,其他的牛不见了,去了它们该去的地方。我说我不要这头小牛犊。你瞧他们怎么说:你不要,自有人要。没办法,我只好牵回去了。”卡斯木大叔深叹了一口气。
“现在就是这样,虎头蛇尾。不过,这种日子也不长了。政策会越来越好。”那个像知识分子的人说。
“卡斯木大叔,别老说让人郁闷的事了。说说看,最近有什么趣事?听说你邻居吾麦尔看到财星降临了,是真的吗?”阿帕尔咧着嘴说。
“是真的。”卡斯木大叔小心地吸着剩下的一丁点烟头,“吾麦尔半夜醒来睡不着,突然发现院内葡萄架下有一个一闪一闪的火星。他马上爬起来,走到窗前仔细一瞧,确实是一个火星。哇,我见到财星了,这是安拉普降恩慈呀。听说财星会移动,在它消失之前,我必须先净身祈祷。他急忙穿上衣服,叫醒正在熟睡的老婆说:财星降临了,你赶快给我准备净身用的水,我去马圈拿马鞍子。他把散发着马汗味的马鞍子抬进屋里,用老婆急急忙忙准备的水洗了小净,做完乃麻子后,刺破左手的小拇指,在马鞍子上点了几滴血,算是搞了仪式。那个火星还在闪动。他拿着马鞍子,心里念着祷词,慢慢地走出屋。他老婆站在窗前,憋着气,看着这一切,做着美梦,想象着马鞍子盖住火星之后,会发生什么奇迹。吾麦尔手捧马鞍子,小心地走到火星旁,仔细一看,这个火星原来是儿子手机充电时发出的光。他和老婆两人的发财梦破碎了。”卡斯木大叔笑了,周围的人也哄堂大笑。
村里发生的任何事,卡斯木大叔都会第一个知道。虽然他自己从来不掺合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但其他人的事,躲不过他的眼睛和耳朵。因此,别人惧怕自己的趣事、丑事被他知道。但要命的是,他往往最先得到消息。农闲期间或是漫长的冬季,不论聚集到一起晒太阳的人,还是围坐在一起打牌的人,都喜欢听他说笑话。今天,达吾提又开始逗他了。
“来吧,卡斯木大哥。说说你听到的趣闻。”
“揭人家的短处,不是好事。”卡斯木大叔还是开始说了,“前几天,有几个人在餐厅喝了很多酒,开始上街‘演节目。其中,赛买提和阿里木喝多了,两人互相搀扶着在大街上走着。看见阿里木父亲的好朋友依里木老汉坐在院门口晒太阳。这时,阿里木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父亲,便抱着依里木老汉大哭:你是我父亲的好朋友,就像亲生父亲一样。父亲在世时我没有照顾好他老人家。现在把你老接到我家照顾几天,就让我尽尽孝心吧。然后把刚刚病愈,身体还很虚弱的老头往自己家里拽。拽得这老头精疲力尽,引起路人围观。听到外面的喧闹声,依里木老汉的几个儿子赶了过来,怒骂道:想照顾我的父亲,没喝酒的时候再来。再说,你父亲在世时,为什么不尽孝?然后愤怒地赶走了阿里木和赛买提。”
“他俩被赶走后,又看见一个小孩赶着马车路过,车上坐着一位年迈的老奶奶。他俩又截住了马车。”卡斯木深吸了一口烟。
“然后怎么样了?你倒是快说呀。”达吾提着急地说道。
“阿里木认识车上的老奶奶,便又抱着她大哭。可能是想起了诗人买买提江·热西丁的一首诗的句子:“行走在路途上的马车,马儿累了,好男儿挽起笼套,拉着年迈的母亲继续远行”,便说:奶奶呀,就让我做一次马,拉你一程吧。然后,从小孩手里夺过了马车,把马解开,自己拉着马车在大路上行走。一会儿的工夫,路边站满了看热闹的人。有的人感到惊奇,有的人却咬着衣领说:天哪,这是什么事?这时过来几个人,把阿里木从马车架子里拉了出来,帮小孩套上马,送走了老奶奶。你们瞧,这就是喝马尿的后果!”
周围的人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有些人能说会笑,简单的一些事从他嘴里出来,就会变得诙谐、幽默,这种人还很健谈。卡斯木大叔就是这种健谈的人。经常有人围在他的周围,张大嘴巴,听他讲笑话。
“最近一段时间呀,这个村里盛行喝穆塞莱斯①。”卡斯木大叔又开始说笑话,“青年人,甚至一些老人都认为穆塞莱斯不是酒,喝了不醉。有一次,一帮人在朋友家聚会,喝了很多穆塞莱斯。最后,白酒、红酒混着喝。喝醉了的房主把头放在窗台上睡死后才散席。这些人感觉双腿无力,踉跄着爬起来,犹如永久告别一样,又是拥抱,又是亲吻,又是哭,又是笑,才恋恋不舍地各自回家。其中一个叫肉孜的,留在这家整整睡了两天。房主的老婆两次都没有叫醒他,以为他死了,但发现还有气息。她对老公说:如果他死在我们家,那就麻烦了,你进去看一看。房主自己的酒还没有醒,便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叫醒了他。肉孜睁开眼,四周望一望问,他们什么时候走的?房主说,已经走了两天了,你还没睡够呀,快起来吧。硬是把他拉了起来。”说到这卡斯木大叔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大伙也跟着笑了。
“如果不叫醒他,他会像传说中的妖魔一样睡四十天呀!”有人开玩笑说。
“其他人怎么样了?”他们急切地想知道其他几个人的情况。
“其中一个叫卡米勒的,当时老婆不在家,就把自己七岁的儿子也带到了聚会的地方。席散后,他叫醒正在熟睡中的儿子,拉着他回家。走到半路,儿子哭喊着说脚痛,他才发现儿子脚流了血。原来是酒醉中他没给儿子穿鞋。想返回去给儿子穿鞋,但已经走了一半路了,只好背着儿子踉踉跄跄、跌跌倒倒、满脸是血地回家了。年龄较小的艾买提回家后,打开父亲的卧室,直接钻进了父亲的被窝里,在父亲的怀里睡了一晚上。早晨醒来才发现自己干了蠢事,还没来得及跑出去,父亲从外面进来破口大骂:你这个窝囊废,与其喝成这样,不如去死。艾买提羞愧得头都抬不起来了。”说到这儿,他笑了。其他人强忍着笑,继续听他讲。
“年龄大一点的艾合买提,走到十字路口,感到头昏眼花,双腿无力,实在走不动了。开出租车的儿子听说后赶来,把他送回了家里。到了院门口,艾合买提死活不下车,命令儿子把车开进院内。他儿子把车开进院内,要他下车。艾合买提说,你要赶我下车是吗?这车是我给你买的,今天我就睡在车里,看你能把我怎么样!儿子哀求说,有人要租车,已经约好了。但艾合买提还是不肯下车。他老婆出来哄他也无济于事。最后,儿子赌气地扔下车,自己走了。半夜醒过来的艾合买提,发现自己睡在车上,进屋对老婆抱怨说,这家里这么多人都不管我,还让我睡在车上。老婆火冒三丈地骂道:你这个老不死的,这么大岁数了,在孩子们面前不感到羞愧吗?昨晚好说歹说,你都不下车,还骂我们。你这喝不死的混蛋!艾合买提羞愧得真是上天无门,入地无缝啊。”卡斯木深吸了几口烟。
这个村有个类似“流浪者酒吧”的酒吧。这酒吧背朝路,而且在背面开了个门,被当地人称为“逆向酒吧。”酒吧坐落在高坡,门前有个一两米深的坑。冬天积雪淹没坑后,犹如平地。不少人喝完酒,还没来得及和酒友们告别,就一头栽进去,倒插在雪里。也有人出来小便,一不注意滚到坑里,一半尿尿在裤子里。俗话说,绰号是由赫孜尔②起的。这酒吧的名字是不是赫孜尔起的,不得而知。反正,进了这个酒吧的人,总是事事不顺,厄运不断。关于这个酒吧,有很多趣事。头一个知道的当然还是我们的卡斯木大叔。
卡斯木大叔叼着烟卷,从远处走来。他眯着一只眼睛,紧了紧腰带。坐着晒太阳的几个人,努努嘴,示意卡斯木大叔来了。
“平安伴随你们!”他向大伙打招呼。
“喂,卡斯木大叔,好久不见。我们可是想念你的话了,”他们当中个子稍高,长得稍黑的苏力坦说道,“最近,逆向酒吧有什么趣事发生吗?”
“你们也听说了吧。最近,几个人在逆向酒吧喝酒,到了半夜,大块头的普拉提出去小便,再也没回来。后来听说,他出去后,找不到酒吧,也找不到家,在村里转了一晚上。见门就敲,半夜被惊醒的人,对他破口大骂。好在快天亮时,他敲了自己挑担的门,挑担把他送回了家。普拉提在雪地里磕磕碰碰地走了一晚上,碰得满脸是血。因为怕老婆,不敢开卧室的门,打开另一间房子的窗户,钻进去睡了。天知道,第二天老婆是怎么收拾他的。”
“看来普拉提像脑子被虫咬的羊似的,一晚上都在原地打转呀。”苏力坦的这番话,引起大伙哄堂大笑。
卡斯木大叔,不慌不忙地从衣袋里拿出了烟纸,又从烟袋里掏出一点莫合烟,小心地倒在烟纸上,用舌尖舔湿纸的一头,开始卷烟。苏力坦用打火机给他点了烟,卡斯木大叔深深地吸了几口。
“卡斯木大叔,你倒是继续说呀。”苏力坦催促道。
“瘦高个儿托乎提,从酒吧出来,摇摇晃晃地在雪地上行走。当他走到桥上时,前面突然出现三个姑娘,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走,三个姑娘也走,他停,她们也停,始终无法摆脱。他感到一阵恐惧,赶紧给家里打了电话。他老婆赶来后,发现桥头没人,便有点担心,跑到桥下,看见托乎提把鞋放在冰窟窿旁,双脚泡在冰水里坐着。吓得她大叫,赶紧又拉又拽地好不容易把他扶回家。从那以后,托乎提开始说胡话了,算命先生说他被女人鬼魂附了体。他们又带他看了巫师,让毛拉念了经,但都无济于事,至今还神志不清。巫师拿了他们不少钱也跑了。”
“这个色鬼,最终还是被女人的鬼魂惩罚了。”大伙笑道。
“阿斯木和赛买提,在酒吧还没喝够,又拿了一瓶酒,去了阿斯木家。阿斯木叫醒妻子起床烧茶,两人开始喝酒。过了一会儿,两人出去没回屋。阿斯木妻子有一点担心,便出去寻找。听见库房里传来嘀咕声。她悄悄地打开库房门,发现赛买提背上放着马鞍子,阿斯木骑在鞍子上,一手揪着他的头发在‘纵马。她好不容易把他们拉回了屋。”卡斯木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大家听了哭笑不得,有的咬着衣领,感到不可思议。
村里有些人打牌上了瘾,他们有时一个礼拜都不回家,气得老婆孩子叫苦连天。阿斯木乐手的趣事也逃不过卡斯木的耳朵。
“阿斯木乐手的牌瘾犯了,他为了找借口外出打牌,绞尽了脑汁。最后他想了个办法,便对老婆说,许克尔老师家来了几个同学,请我去弹琴助兴,去去就来。然后装模作样地拿起挂在墙上的都塔尔琴出了门。心生怀疑的老婆对女儿说,我们去库房看一看,你爸爸今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莫不是把都塔尔放到什么地方,然后出去打牌了。果然,她们在库房的床底下找到了都塔尔。天快亮时阿斯木回到家,倒头便睡。吃早饭时,老婆试探地问他:昨晚你去了哪里,都塔尔呢?阿斯木若无其事地说:去了许克尔家,都塔尔留在他们家了。他老婆拿出都塔尔骂道:你这个缺德鬼,打牌赌博,还不如去死。阿斯木发现事情败露,低着头,一声不吭。”
卡斯木大叔的故事还没有结束。他搬进了政府为他修建的抗震安居房,新的生活在等待着他。这个偏僻的小村,仍然发生着很多我们还没听说过的、只有卡斯木大叔知道的事。我们抽空还是去他的新屋,继续听他讲故事吧。
译自《伊犁河》维文版2013年第2期
注释:
①穆塞莱斯:一种用葡萄酿制的酒。
②赫孜尔:伊斯兰传说中长生不老的人物。
责任编辑 石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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