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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

时间:2023/11/9 作者: 民族文学 热度: 14130
景戈石(白族)

  湿漉漉的花瓣儿,在山村小径上奔走,草丛肃然生敬,恭立两旁;纯洁的李子树花朵,看得很清楚,扬了扬手,算是打招呼,它在风中低诉,将思亲忆情的故事纷扬传播;火红的桃花站立蒙蒙细雨中,对着人群说:“儿女都是父母亲的花朵,怎不思念亲人?”清明时节,我看见许多人同我一样,像一朵朵被雨水打湿的鲜花,满怀哀思。我仰视紫杉树的表情,在空中飞翔或站立树梢枝头的鸟们的眼里,已暴露无遗;紫杉树一阵接一阵地散发出的亲人们生前的蓬勃气息,扑面而来,让我倍感温暖。这是清明节这个机缘,给我的礼物,是大山给我的礼物。无限敬仰的老祖宗,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亲母亲,还有一些逝去的亲人,都曾在紫杉树下劳作、呼吸、仰望,一刻也不曾停歇地向上求索。紫杉树,从遥远的冰川时代奔来,翠绿数万载,它的内心为什么如此强大,到底盛盈着什么?我梦见了紫杉树,它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就在我的眼前流淌。我喜欢拥抱它,侧耳倾听到了水流的速度,倾听到了风雨中的光阴,倾听到了火焰中的铮铮声音。“你跃上了河流的高度吗?你拥抱了火焰的力量吗?”我想,在天上,我所尊敬的亲人与恩人,都会对着大地上的我,说出这么亲切、关爱、激励的话。

  太阳照在大地上亮晃晃的,房屋、城墙、摊铺子、树、人群投下的阴影一片晦暗。集市上可谓人山人海,汇集成的巨大阴影,葱葱郁郁。阳光与阴影,总是交错着,到底什么时刻践踏了阳光,或横踩了阴影,完全由步伐去决定。距离清明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日子,天地间已完全笼罩在忧伤的气氛之中。我就走在这样的集市上,买了一些清明节上坟所用的香纸,看见了一些认识的和陌生的人,因为清明节即将到来,在他们脸上堆满了惆怅、追忆与无可奈何的绵绵思念。“清明节前,麻烦你来我们周山铺一趟。不好意思,这次可要耽误你的时间了,请你原谅。”我突然接到的电话,是我的小姨从远方宁夏她婆婆家打给我的。小姨恳请的语言,让我大吃一惊。以前,小姨总是用命令的口气,跟我这个小字辈的人说话,儿时淘气的我,屁股没少挨过她的巴掌。用家乡的话说,她是一个女汉子。小姨还告诉我,从贵阳到宁夏六盘山往返的飞机票已经订好了。什么事?小姨没有说,从她的电话语气中,我敢肯定,应该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六盘山上高峰,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时缚住苍龙?”站立六盘山,看见的就是希望,紧握的就是胜利。谁不向往?六盘山是神山,年少的记忆,来自于伟人毛主席的诗句。那时,轻狂的我,做梦都想跳到山峰之巅,俯视山下景致。长大了,在六盘山行走,一眼就爱上了泾河之清澈。一次又一次地扑入母亲的怀抱,泾河汤汤,拥抱泾河郁情,爆发于内心。独坐一处沙石高地,虔诚而更似膜拜地目睹了神圣的马尾巴梁,我在心头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白花花的泾水为什么是从这里迸发出来的呢?那里面到底蕴藏着多少光芒?一些可以流动的光芒,一些把我的生命与心灵同时擦亮的光芒。响亮的声音,洪大的水势,湍湍急流,它哪一刻不是展现生命挺拔的高度?灵魂腾飞的高度?六盘山,已经去过三次的城市,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一个饭,三个菜包括汤菜,一共是70元钱。我这里没有零钱找给你。改日吧,如果您路过这里,方便的话,再来付吧。没关系的。”简单的门楣,朴实的装饰,室内整洁明亮。我就坐在这样的一个小餐馆里吃饭。我将100元递给饭店老板,说:“就付给您100元吧,不用找零钱了。”老板回答我:“那是肯定不行的,您是客人,我怎么可以多收您的钱呢?听您的口音,您是外地人吧,清明节前夕,来到这里,应该是扫墓祭祖吧,您是一个很孝道的人。再说了,我也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呀,惭愧。”走下飞机的弦梯,我接到了小姨的电话,说路上塞车,她可能要晚两三个小时才能赶到固原六盘山机场,要我自己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当时我感觉肚子有些饿了,就走进了一家饭馆。老板与我,萍水相逢。老板是一个30岁样子的女人,在一个非常物化的时代,居然还有这样的饭店老板,让我对她充满了尊重与敬畏,同时让我看见了一个心地纯洁、内心强大的世界。我站在大街上,看见满地明晃晃的光芒,是那样的耀眼,那样的夺目,一股暖流瞬间窜入了我的全身。

  一条清澈见底的溪流,7尺宽,3尺深,缓缓地流淌着,一些树影与人影,在微微隆起的水波上摇曳着,那些影子,慢慢地正一点点地向水里沉下去,与水中的一些鱼儿亲抚着,鱼儿就游动得更欢了。一些鱼儿,忽儿随水而下,忽儿逆水而上,忽儿就游动到我们的眼前,睁着大大的眼睛,目光穿过透明的、缓缓的流水,凝视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我蹲在溪水边,将手伸进水里,那些鱼儿,就从我的手指或手掌上滑过,也不惧怕人。滑滑的,凉凉的感觉,有如我的手指在九冬十月里,抚摸过的一些华丽绸缎子。我入神的样子,小姨已经看得十分清楚,她对我说,这些鱼儿,春夏只可欣赏,不可捕捉。捕鱼,只在秋冬两季。极目看去,溪水从一座茂密、深邃的树林里流出来,我在心里揣摩,那些鱼儿会不会也是从那里跑出来的呢?小姨像看透了我的心事,说,这些鱼儿一半是自生的,一半是放养的。小姨还说,这条小小的溪水,它可浇灌着几千亩的小麦、胡麻、玉米,供给千多人饮用。周山铺寨子两面环山,前方有一个空旷的土坝子,土块一块连一块的,或高或低,反射出淡淡的、一些绿色与黄色的光芒。溪水绕着村子,从东向西,从农户家的外墙下方的石壁下,或几棵古老的红桦树下,或一排排错落有致的无名树下,向着低处流淌开去了。一些我不知名的小鸟儿,忽儿站立在溪水边的小树上;忽儿腾空,闪电般地穿入一汪清水,又闪电般地破水飞出,拍着翅膀,将沾带着的一些水珠,洒在空中,像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自己竟向着天空飞去了。房子后面,生长着许多绿色的树,还有一些青青草。这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小姨家的面包车,从县城出发跑了4个多小时才到。小姨盛了一盆溪水,让我洗了把脸,顿时,我浑身的疲劳已烟消云散,留给我的只有兴奋,和让我慢慢品味这个小村里带给我的许多新鲜感。

  “现在,我们想将春生的名字写入周姓人的族谱。”小姨说,她嫁入周家,就是周家的人了,周家的想法就是她的想法。我看见,小姨表情庄严,仿佛面对着一项重大的事要。“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周山铺的人为什么要在衣服的内里缝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小黑布?”小姨一边对着我说话,一边用手解开了她大儿子的衣服。我看见她儿子的衣服内里,位于胸口处,缝有一方比巴掌还大的黑布。小姨告诉我,说那块简简单单的黑布,它象征着一块小小的黑板;那是一块让穷人们认识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文字,增长知识,明辨是非,可以在那些熠熠生辉的文字里找寻希望和未来的黑板。春生遇难后,当年寨子上一位长者,就在自己的衣服内里缝上了一块四方的小黑布,见者仿效,传至今日。话说当年,每至夜晚,或大雪纷飞,在人们无法下地干农活的日子,春生就将寨子上的穷人们组织起来,将一些文字写在一块小小的黑板上,教人们识字。3年下来,寨子里的穷人们大多认识了许多的文字,感觉那些文字就像亲人一般,温暖、有力,而又真切地引领着人们大胆地向前走,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小姨大学毕业后,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几年,远走高飞,落地西北,看中的就是周山铺的人情味,地方情。小姨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小姨说,百年树人,通过身边的一些具体事,身体力行地去感化孩子,才能真正地让孩子们明白一些做人的道理。小姨激动地对我说,喊名叫周山铺的这个地方,有8个自然寨子,就三大姓:周、陈、杨。“三大姓都想把春生的名字写入族谱里。我们应该怎样去写?现在我们连春生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如果再过30年,或者50年吧,也许人们会渐渐地淡忘了春生这个人,也许连春生这个名字也给忘记了,那将可能就是我们周山铺所有人的悲哀了。”小姨说,当年,有一位从远方而来的年轻人,20多岁的样子,叫春生,在周山铺这个地方做了3年的木匠活。他打造水桶,打造柜子,做洗脸盆,做木箱子,都做得非常好。春生还会用从坡地里抓采到的一些草药,给人治病,经他手治愈了许多穷人们的病痛,没收过一次钱。他给穷人家干活,付不付工钱,他一概无所谓,只要管他一日两餐粗茶淡饭就很高兴了,深受当地穷苦人的喜爱。还有一些朴实的画面,老人们通过自己的语言,一代又一代地向后人传诵:绵绵秋雨,寒气在地上沉沉浮浮,山坡上,沟壑里,凝重的雨水,从草叶尖尖上,从树叶尖尖上,从树枝高处,正往下流淌着。空气里,有着很重的凉气。这样的日子里,春生正与一些穷人们在坝子上翻着土。夏天,太阳炙烤,他与一大伙穷人正在沟壑纵横的山坡上放羊。春生说,只要大伙把他当作朋友,就是他前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当年,春生与寨子上的几个年轻人,走得非常近,心里有什么话,就相互倾吐,视为兄弟。他们一共15个人,时不时,在天完全黑了以后,神神秘秘地,跑到山坡上一个洞里,在那里开会,学习马克思和恩格斯的《共产党宣言》,还有《中国的去处》。开会的目的,就一个,春生说,就是让穷人有衣穿,有饭吃,有房住,有自由,可当家可做主。而要拥有这些东西就得打倒地主土豪,要从他们手中夺取土地,夺取财产,推翻国民党反动统治,建立新中国。春生常说,他喜欢周山铺,他爱周山铺,周山铺就是他的家,周山铺的老少爷们,大娘大妈们,娃娃崽们,都是他的亲人。春生曾对寨子上的人说过,他爹妈过世得早,小时就四处逃荒要饭,一位好心人收了他学做木工活,又教了他一些用草药治病的本领,记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地方的人了。小姨说,这些都是她嫁到周山铺后,听寨子上的老人们说的。周山铺,当年很穷,没有地主土豪,全是给其他寨子里的地主土豪做苦活的佃农,住的都是茅草棚。据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春生带领他的14位兄弟,扛着斧头,还有不知是从什么地方弄到的11支枪,神秘地降临在了别的寨子,先后把4户老财地主与3户土豪给捆绑了起来,缴了他们的枪,发动了当地的穷人,分了地主土豪的财产土地。有1户老财地主,不甘心财产落于穷人之手,又恐自己曾经作恶多端,好事没做一件坏事做了不少,心想如今落入穷人之手,料想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就命家人或服毒自尽,或跳楼自裁了事。这件事,当时在整个周山铺一带,反响特别大。“春生为什么要救那老财地主婆娘?应该让那婆娘立即就死去。一个快要临产的婆娘,一个从二楼跳下去摔断了一条腿的婆娘,一个曾有娇好的容颜如今早已不复存在了的快46岁的老婆娘,一个曾依仗许多不义之财和狠毒爪丁欺凌弱小老人、小孩和穷人的婆娘,一个曾喜欢搬弄是非颠倒黑白的婆娘,春生本就不应该管她,应该让她立即去死才对。”那血呀,那源源不断地从摔断了的右腿口子处流淌出来的血液浸湿透了那地主婆娘的裤子,开始在那婆娘身后的一大块又一大块石板地上流淌,随即那血液就开始风起云涌般浸湿透了那婆娘哭泣的声音,浸湿透了那婆娘呼天喊地的救命声音。那婆娘的命真的很大,她家里的人都死了,她却一个人活了下来,身子里怀的孩子居然也没有流走。周山铺的人看见春生两只手一伸就将那老财地主婆娘轻轻地抱了起来,奔跑如飞,然后又将她轻轻地放在了床上,仿佛像抓住一只小鸡。在接下来的一些日子里,人们一直没有弄明白,春生为什么上山去找草药给那婆娘治疗腿伤?为什么做饭给躺在床上不能翻动身子的那婆娘吃?为什么还按时给那婆娘换上腿伤的药?为什么找引产婆让那婆娘顺利地生下了一个男婴?春生为什么还救济那婆娘与那小劣种?春生还多次上山去砍柴然后扛到那婆娘家里去烧火做饭,或帮助那婆娘下地翻土下种。当然,后来,在那老财地主婆娘的腿伤好转了以后,人们再也没有看见春生在她家门口晃动的身影。距离解放还有十多年,在一个古历6月份的日子里,不甘失败的地主土豪,联合了多个地方的地主土豪,在一个深夜里,向着春生住的茅草棚泼了许多煤油,点燃了。当穷苦人们发现那场大火时,只看见了凶煞恶神般的地主土豪们,手里端着枪,他们连春生已经被烧焦了的尸体也不准动,直到把春生的身体烧成了一捧泥土,然后无情地将他扔进了那条清澈见底的河流里。春生之死,让老天爷一连下了三天三夜的倾盆大雨。没过几天,人们看见那个跳楼摔断了一条腿的地主婆娘,将自己居住的房屋让出一半来给穷人们居住,她还抱着她自己的亲生儿子跑到她爷爷的坟墓旁边,从地里挖出了许多钱财,全部分发给了周山铺的穷人们。听老人说,如今已经80多年过去了,没有谁知道春生是什么地方的人,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编写过地方党史,又是主编,懂政策,晓法律,知道应该怎样处理这样的事。把春生写进族谱,我们这样做,会不会有损春生的形象?”听小姨的话,她分明把握不了这件事。

  “在今年清明节那天,将春生的名字正式写入族谱里,同时在那天,将为春生立一座石碑。”周山铺寨子里,陈姓人,杨姓人,周姓人,都有这种想法。春生的身份,像一片光芒,早已散落在了遥远的历史的烟尘里,成了一个不解之谜。许多人认为,春生的行为,已经表明他就是一名中共党员,他为中国共产党做了那么多有益的事,为人民做了那么多有益的事,这是不争的事实,将他定名为:共产党员春生,肯定不会错。也有人提议说,在那样艰难困苦的岁月里,春生如果不是一名优秀的共产党员,会做出只有共产党员才可能完成的事吗?他分明就是一名没有暴露身份的中共地下工作者,应该名正言顺地给写上:党的地下工作者春生。也有人说,叫热血青年春生,教书先生春生,木匠春生,救死扶伤的天使春生,好人春生,苦命的春生……众说纷纭,争论不休。面对善良的人们,真性情的人们,我一时也陷入了理性事实与情感思维的困境,当然,最后还是实事求是的思想占据了上风。凭着对春生生前的所作所为,我说,春生是一个给寒冷的冬天带来温暖的人,给穷人带来希望的人,一个给黑暗带来光明的人,这一点,谁也不会有其他看法吧。小姨是个聪明的人,完全明白了我的意图,她大声喊道:星火周春生。顿时,大伙高声喊出:“星火周春生!”“星火陈春生!”“星火杨春生!”对春生的身份、姓氏称谓,就这样肯定了下来。接下来,又一个问题出现了,春生的辈份怎样处理呢?如何将他写进三大家庭的族谱里,放在什么位置?我提议:逝者为大,这是千年俗定,不管春生是何方人士,落地入俗。三大家族商议敲定:将春生的辈份定性在:以周山铺现今活着的人,年龄最大、辈份最高的人为界,再向前推三个辈份。小姨说,应该好好地感谢我,原来寨子里已经争论了好几年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将星火周春生大人请入族谱。”黑压压的人群,哗啦啦地一片,在周氏祠堂里跪下。这是清明节的早晨,我目睹的情景。祠堂之上神壁前的一方桌子上,端端地摆放着周氏族谱、毛笔、墨汁。一位周姓长者,面对着众人,喊出洪亮的声音,然后,翻开族谱。长者神情庄严,目光有神,只见他将毛笔锋尖深情地蘸饱了浓郁的墨汁,将“星火周春生大人”的名字,郑重地写入了周氏族谱。族谱里,他已经分明写下,现今周山铺活着的男女老幼,都是周春生的后代子孙。中午时分,太阳直照大地,有风在吹,树们草们已经吹出了一地歌谣。忙碌的人们将一块刻印着“星火周春生大人”的石碑,从山下抬上了山头。黑压压的人群,跟着石碑,也涌上了山间草地。一块高大的石碑,就耸立在了周氏坟山里。周春生游荡的魂,从此,就像石碑前栽种的鲜花与青草,沐浴着阳光,浸润着天地之间的甘霖,会愈发得滋润而生动了。一地乡风,万载俗,周山铺村子里的陈姓、杨姓人家,都举行了相同的仪式。相信春生在天的那颗博大的心,看见此情此景,眼睛里一定会闪烁出璀璨的光芒。简单、庄严、凝重的仪式,相信现场的人们,能够清楚地看见火焰里面的沸腾温度,一直会持续到千秋万代。也就在当天,当年那个跳楼断了一条腿的老财地主婆娘的儿子的儿子,将春生的坟墓公开修建在了他祖母的左侧,也就是在那个地主婆娘的左侧,两墓紧紧相依。孙子说,他家早已将春生的名字虔诚而膜拜地请入了家谱,尊称春生为祖父。孙子还说,他祖母生前留下的最后遗言是:“世世代代都要记住:春生是亲人,是恩人,恩情比天高比地大。”

  小姨用她的面包车将我送到固原六盘山机场时,我提议,走进了那家让我难忘的小饭馆。我点了几个菜,要了两份饭,支付了全部的饭菜钱,饱用了一个中餐。看着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有那些色香味俱全的菜,我感觉仿佛不是在吃什么饭,而是让我的灵魂在这个小小的店子里,找寻一片纯洁的天空,找寻一片阳光透亮的天空,找寻一片让自己看得见自己的天空。我像抓住了什么,又像是握紧了什么,猛然间,我看见:一条清澈的流水,已经将我抱了起来,举得高高的,我全身一派轻松。离别时,我看见那个饭馆,比实际中的样子要高大了许多,它变得富丽堂皇了。当冰浸浸的飞机紧跟着我在7000多米的高空飞行时,透过机窗,我看见了苍穹之上,有一条火焰状的巨龙正在向上腾飞,它浑身闪烁着无比璀璨的光芒,我想,难道她不就是已经崛起、正在强大的中国吗?我双眸凝神远方,握紧了壮志凌云的腾飞姿势,攥紧了豪情满天的飞翔力量,向着我的家乡云贵高原的方向——那里是我大展宏图的地方,我遥祭了我无限敬仰的先人们,我的父母亲,还有许多在天上的亲人与恩人,我深信,他们一定会认为,我又一次地学到了一些做人的本领,得到了一次让自己的心灵润泽与生长的机会。他们在高高的天上,一定笑了,笑得很开心。

  责任编辑 哈 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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