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昨夜他梦见了帕塔木墩巴克。梦里他和她在果园,边摘果子吃边聊天。帕塔木墩巴克向他挤眉弄眼,造作撒娇着。
“我说你这个蛤蟆,”她娇声细气地说:“是不是把我忘了?”
“我忘不了你,你知道吗,我至今独身一人,仍在爱着你。”他深情地说。
“你在恨我,看不起我,是吗?”她显得那么地可怜。
“不,帕塔木罕,”他解释说,
“我不恨你,见到你我就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仿佛回到年轻时代。”。
“那你不会像村里人那样骂我喽。”
“不会的,怎么会忍心开口骂你?听说你来了,就要去看你,但没去成。”图尔逊蛤蟆一再表白、解释。
“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不就是怕人说罢了。”帕塔木墩巴克的嘴撅得老高。
“不,不,不要冤枉我,我没钱没房,穷光蛋一个,无颜见你啊。我不想让你看到我一贫如洗的状况。”
“穷又怎么了,你先娶我,我们再挣。”
“你真的愿意嫁给我吗?”图尔逊蛤蟆对帕塔木墩巴克的话半信半疑。
“我愿意嫁给你,不过,有一个条件。”帕塔木墩巴克严肃地说:“你要当着村里人的面拍着胸脯说,我要娶帕塔木,让乡亲都知道你要娶我,要让众人耳闻目睹。”
“就这么定了,”图尔逊蛤蟆急忙说,“我要向村里老少公布我们的事儿。”
“你听我说,蛤蟆,”帕塔木墩巴克最后说,“你先挺直腰杆,把懒惰劲儿彻底改了,做一个真正的男子汉,还要正儿八经做一件事,要么种田当农民,用自己的智慧和气力改变自己,让所有人为你喝彩。”
帕塔木墩巴克说完就走了。
他从梦中惊醒了。做了一夜梦,没睡好,但还是早早起了床。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早起过。这时他的左眼跳得厉害。他曾听别人说“左眼跳是财”。他暗想今天指不定有什么好事等着自己。不论是昨夜的美梦,还是左眼跳的原因,反正,他兴致很高,走出家,深深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栓在枣树上的驴,看到主人便使劲用前蹄刨着地刺耳地叫着,似乎在告诉主人自己已准备好跟主人迎接新的一天。
他在美妙的幻想中度过了这一天。无论是在草滩牵着驴吃草,还是坐在渠边泡干馕吃,他总是想着帕塔木墩巴克,耳边响起梦里她说的那些事,她的话唤起了他的勇气,他已认识到再也不能守株待兔了,再也不能等待,他已经虚度了很多时光,他要为下她振作起来,要奋斗。的确,他再也不能遥望她的家门,痛苦地等待了……
他骑着毛驴向帕塔木墩巴克家走去。毛驴也似乎领会了主人的心思,踏着碎步奔去。走到半路,他一下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为一个梦而做出愚蠢的举动。他勒驴停下了。“我怎么这么愚蠢,我要对她说,我要娶你,在梦里你答应了我,她会怎么说?嗨,帕塔木,那些话你不是在梦里而是在现实中对我说,该多好啊!”他心里想到。
他半途回家进屋后,一下又想起了帕塔木墩巴克说的那句“不要偷懒,要活出个男人样”的话,心像被手抓似的难受起来,帕塔木墩巴克说得在理儿,我的确懒、穷、没出息,所有人都看不起我,就我现在这个样儿,能养活人家吗?我先得要回被村里收去的责任田,开春时种点什么……
他朝村委会方向走去。村长沙迪克秃子一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瞪得像灯泡似的,脸吊得像驴脸一样。沙迪克村长和图尔逊蛤蟆一向合不来,见他来了,马上强装笑脸,挖苦道:
“我的蛤蟆,您这是打哪来啊,是从海洋还是大漠?”
“书记大人,我从家里来。”图尔逊蛤蟆舔着干裂的嘴唇,面带笑容地回答。
“听说你常在坟地里转悠,变成了会飞的蛤蟆,是真的吗?”
“我真的变成了会飞的蛤蟆,书记。”图尔逊蛤蟆不慌不忙地说,“用几句咒语就会让您的秃头长出毛来。”
在办公室作账的一个小伙子,听到图尔逊的话,嘿嘿直笑。村长的脸顿时变得腊黄,一时找不出话来反击,只是恶狠狠地瞪着图尔逊蛤蟆。
“你这个臭蛤蟆,”沙迪克村长不服输,“警告你,不要再糟踏人,你这个没娘养的,你哪一点本事不就是真主恩赠的?”
图尔逊急了,他压根儿就不怕沙迪克村长,想到啥就说啥。但是,这次他沉住了气,没有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怎么一大早就来了,有什么事吗?蛤蟆。”村长猜测到图尔逊肯定有什么要紧的事。
“我想要回责任田自己种。”图尔逊蛤蟆说。
“哇,太阳不会从西边出来了吧,你这个熊样儿要种地?”
“别人能种,我怎么就不会种了?我的村长大人。”
“好吧,地还给你,不过两年以后。”
“为什么呀?”
“村里把你的地承包给人了,合同没到期。”
“这也是旧话呀,村长。”图尔逊蛤蟆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村长,“听说我的那块地没给别人,在你的名下。”
“在我的名下你又能怎么着。要告我吗?”村长一下发火了,像猛狮般向图尔逊蛤蟆吼起来,“你要地,休想!”
“我需要地,不给地我不走。”
“你弃荒了地,不会种地的人,我们是不会给地的;懂吗?”
“谁说不种,责任田我是要定了!”
“我看你怎么要回地?”
“我就是要要。”
“你别再闹了,蛤蟆,这是村里的决定。”
他们俩争吵了好长时间,沙迪克村长编出莫须有的理由拒绝了图尔逊蛤蟆的要求。因为沙迪克村长早把图尔逊的责任田占为己有,经营收益。
当天夜里图尔逊蛤蟆千思百想,寻思怎样征服沙迪克村长,把地要回来,他不能没有地。他要正如帕塔木墩巴克所说的那样,用自己的勤劳打造三五亩果园,让众人看看自己也是个男人!只有这样他才能风风光光地去向帕塔木墩巴克求婚,向她倾诉衷肠,他左思右想,最后心生一计,这一妙计足以把沙迪克村长玩得团团转。endprint
二
他在村西头高坡地有一座泥皮子脱落,摇摇欲坠的三间破土屋,这是他父亲留给他的唯一财产。屋里除了一个洗手壶,已生了锈的一口铁锅,没有底的水缸,一根绳,一把铁锤,一个褡裢,还有一套脏得已经看不出颜色的被褥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当。他自己也不知道叠过被褥没有。不要说没有院墙,院门,就是房门也从来没关闭过。房前有几棵沙枣树,半死不活,还没到秋天就开始落叶,从不见长高。他把那头皮包骨头,两耳耷拉的驴常栓在那棵垂死争扎的沙枣树上。
他从不离那头皮包骨头的叫驴。他的爱驴常驮着终日无所事事,懒惰无比,不管见谁都满脸乐开花问候致礼的主人,走遍沙漠和果园,从不歇蹄。他俩的确是天配的一对,谁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成为搭档的,他们时饱时饥,度过了很多岁月。
主人懂得叫驴前蹄刨地叫唤的意思,驴虽然不太理会主人梦一般的愿望,但它仍以永不歇的碎步来答谢主人喂给自己的草料。他虽然为它的叫声自豪,常炫耀“看,谁家的驴有我的驴叫得响亮,世上再找不到第二头。”还好,他这头叫驴拉车就比不上其他驴,但叫声的确比其他驴响亮。
图尔逊的“蛤蟆”这个外号也不知是谁什么时候起的。反正不怎么合适,因为蛤蟆是水中生活,而图尔逊整天、整月骑着那头三竿子打不出一个响屁的懒驴在荒漠、戈壁游荡,与水无缘。他在不去荒原的日子里,可怜那头驴也歇息不了,他骑着它在村头村尾毫无目标地转悠几次,路上不论遇见男女老少都笑容可鞠致礼问候,很多时候他的问候、致礼不被理睬。不过,别人理不理他根本不在乎,哼着不知名的小曲,赶自己的路。
这一带没有他不熟的地方。他把左邻右舍施舍给的干馕和水葫芦装进褡裢里,一跃身跨上那头瘦小的毛驴。毛驴的腰几乎要被他压折,可怜的毛驴在主人细柳条的抽打下无奈地驮着主人吃力地迈出碎步毫无目标地走去。这个地区的荒漠、戈壁,山谷丘陵,早已干涸的泉眼、河流、湖泊,远古祖先们的遗址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甚至踏足过人类还未涉足过的沙海大漠。如果有人打问离这儿还很远的一个地方,他都能准确无误说出详细位置,到达的途径等,还能说出这个地方有什么样的野生动物,还不厌其烦地画出最快到达那个地方的捷径。不用说,是他那头瘦驴的“功劳”,驮着他满世界跑,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吗?难怪他对自己的驴赞不绝口。村里人对他的夸口半信半疑,有人还说他“呸,满口谎话”!不过,人们为他进入荒无人烟的沙漠、深山丘陵都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感到惊奇。
的确,荒漠是他最美丽、最安静的世界。他骑着驴,扯着难听的嗓门,唱着不着调的歌,沿着高低不平的荒原漫无目标地前行,他为自己的歌陶醉,走累了、瞌睡了,随地下驴躺下就睡去了,此时,他比皇帝、王爷都幸福,就像睡在软绵绵的温床上一样,睡得那么香甜、安然。他童年时从爷爷那里听到过很多关于夏麦西莱甫圣王的故事,有的时候他真把自己当作夏麦西莱甫,当发现自己的言行举止根本就不像这位伟人时就自惭形秽,为自己不自量而羞愧。夏麦西莱甫为何人士?他是学识渊博的圣人,是用自己尖锐的诗歌向当时的邪恶黑暗的世道发起攻击的勇士。他写下了无数气势恢宏、思想言词犀利的诗歌,他用诗歌感动着人们,鼓舞斗志。而自己呢?在村里没有一人看得起,不要说作诗,逢人连像样的两句话都不会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大老粗。他为之痛苦,他从无聊的非分幻想中惊醒了,祈求真主宽恕自己的无知,万不该把自己与一位伟人相提并论。
三
毛驴大概是饿急了,用木杆似的前蹄使劲刨地“昂哧、昂哧”叫个不停。
到了中午时分,还不见主人出现,毛驴着实急了。图尔逊蛤蟆听到驴叫,吃力地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东墙小小的窗户射进一缕阳光。“可怜的伙计饿坏了吧,今天拉出去好好放一放。”他自言自语。这时他自己的肠子也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才想起昨天没有吃晚饭就睡了。他向锅头的案板望去,案板是空的。平时村里的大娘、大嫂送来的馕就放在案板上。不知为什么,昨天没有人给他送馕来,今天吃什么呀。算了吧,先把驴喂饱了再说。他懒洋洋地起来,装着满脑子不着边的事儿走出屋子,强烈的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在外面眯着眼呆了一会儿,牵着驴向河坝方向走去了。入夏以来,他一直在河坝边的草滩上放驴。
他看了一会儿毛驴吃草,然后坐在渠边两脚泡在清澈的渠水里,沉人无尽的思绪里。他想的事很多,但没有一个是有结果的。
“我说你蛤蟆,你还活着?一个人坐那儿想什么呢?”
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人拿着坎土曼站在面前,此人名叫哈斯木,因为他喜欢走门串户,说三道四,传闲话,便落得“长嘴鸟”的外号,他来到图尔逊蛤蟆身边坐下了。
“没有看到吗?我不是放驴嘛。”他回答。
“哎,我说蛤蟆,不要再蒙我了。”
“我蒙你什么了?”
“你当我不知道,来这里你不是放驴,八成是在等帕塔木墩巴克,谁不知道你爱上了她,老都老了,你还迷恋这个臭婊子,不怕有辱乡亲吗?”哈斯木说。
图尔逊蛤蟆忽地站了起来,黝黑的脸顿时变得铁青,两只小眯眼充满怒气直瞪哈斯木长嘴鸟。
“我说你,哈斯木,最好管好自己的嘴,少在背后骂人。”
图尔逊蛤蟆尽力压住怒气,牵着驴从哈斯木长嘴鸟身边离开了。
“我骂了,你又怎么着,你还真的娶那个丢人现眼的婊子不成?”
“我就娶,怎么着?”
“哈……哈……哈,说得也是,像她这样的老婊子,也就是你这样的黑蛤蟆配得上。”
图尔逊蛤蟆气不过,转过身去想揪住哈斯木的脖子狠狠地收拾一顿,但他还是忍住了,再说了他也打不过哈斯木长嘴鸟,但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他身上涌动,他的愤怒并不是为哈斯木长嘴鸟糟践自己,而是为他污辱帕塔木墩巴克,他实在受不了哈斯木诋毁帕塔木墩巴克。
“哈斯木,警告你,不要再糟践人,我让你屁股夹紧,走你的路,不要管我的事。”endprint
哈斯木长嘴鸟看到图尔逊眼里从来没有过的熊熊怒火,不再说什么,悄悄地溜了。
图尔逊靠着河坝边的一棵杨树坐了许久。的确,他年轻时热恋过一位姑娘,至今在她的情火中煎熬。他虽年近半百,一想起这个姑娘,他的心似乎回到当初,怦怦直跳,好像有一团火在胸中燃烧,她是他的初恋,对她的爱恋伴随了一生。除了她他再也没爱过任何姑娘,对任何女性没有过异样的感觉。他心爱的姑娘却被人称为“臭婊子、坏女人”,他自己都难以启齿称呼她的芳名“帕提古丽”,而现在却被人称为“帕塔木墩巴克”、“臭墩巴克”。他难以忍受。
哈斯木长嘴鸟的话像利刃一般深深刺进了他的心口。多少年来人们看不起他,嫌他穷、懒。这对他倒无所谓,对人们的鄙视,他不屑一顾,从不往心里去。但是,他们污辱可怜的寡妇让他实在难忍。的确,村里的女人见了帕塔木墩巴克远离她,从不搭理,从不给好脸,和她争风吃醋。帕塔木墩巴克离婚回到这个村里安安分分过着自己的日子,她究竟做错了什么,那么引人愤恨?谁不知道,村里有些男人打她的主意,夜里敲她的窗户。但是,帕塔木墩巴克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这些,他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不管别人怎么议论,怎么说,他仍然爱她,一见到她就紧张得张口结舌,两腿发软。他不知多少次想见帕塔木,但不敢去她家,只是遥望叹之!
“嗨,老了还傻想什么呀。”有时他心里自责,“爱上一个人怎么就忘不掉啊!帕塔木罕啊,帕塔木罕,当初你要依了我,不跟塞买提那小子逃出去,也不会有今天,我也不会终生受孤,是那该死的东西骗了你,又害了你……你回来了,这倒好了,使我对你的情火死灰复燃,我多么想见你,但是没勇气去,想起你的负心就痛恨你,但又弃舍不下你,我想请人向你提亲,但我心有余而力不足,我太穷了,又懒,受人嘲笑,谁都看不起我。这般境地,我有何颜面向你求婚啊,再说了,你又不理睬我。”
“你真苦命啊,都是那个卑鄙小人害了你,不怪你。你年轻无知容易上当受骗,当时就像我爱你那样,你喜欢上了他。这就是爱。爱,就是让人不顾一切,饥不择食,迷失方向。你看,我也老了,除了一间破屋和一头老驴,一无所有,胳膊腿也无力了。你也老了,脸上有了皱纹,曾经让我心跳的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充满了忧伤和痛苦,再不是以往发出火一般光芒的眼睛。不知你今后怎么办,你也有自己的打算吧,说真的,我想娶你,享受一下年轻时没能享受的爱,答应我,让我们相互照应,相依为命,安度余生。我能盼得这个日子吗?天知!”
图尔逊蛤蟆也有过令众人羡慕的时候,“人民公社”时期,他当过民兵,臂戴红袖标,主持大队的各类会议集会。大呼小叫地督促社员出工。当时大伙都怕他,人人都向他投去乞求的目光。让他当大队粮库保管,他就住在粮库看护粮食。他话少、口严、老实巴交、不管闲事的性格被上级领导大为赞赏。他目睹领导把集体的粮食像老鼠一样往家里搬或送人只当没看见,只字不吐,领导对他特别满意,也为找到这样忠厚老实的人看护粮库欣慰。而他只为逃脱下地劳动,能让父母有饭吃心满意足……
那些日子里,他不知不觉地爱上了同村叫帕提古丽的姑娘,一见到她,他连路都不会走了,但是人家姑娘根本没有发觉这些,不知道他常常注视自己,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低着头,满怀着心事,从不敢睁大眼看人。他同情怜悯她,因为姑娘出身富农,经常被批斗。每当她被批斗时,他的心撕裂般地疼。她为养活年迈的父母,跟社员一起下地干繁重的农活,大队干部动不动就训她、骂她,村里谁家也不跟她家来往,他想到这些就没有勇气向她倾诉爱恋。
有一天,他跟随队干部下地检查社员劳动情况。在地里他看到了帕提古丽,不仅看到了,而是来到姑娘身边站了一会儿,姑娘用充满忧伤和惊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就低下了头。姑娘那一瞥,那个眼神使他心中的爱火烧得愈加剧烈,一种快感传遍全身,姑娘那个眼神永驻他的心房。
随着时间的延续,他对姑娘的情越来越深,坠入爱河,不可自拔了。他已经忘记了姑娘的富农家庭,忘记了自己一旦不顾这一点贸然求爱自己也会完蛋这一恶果。为了爱情,他决心豁出去了,赌一把。他去了姑娘家门口几次,想对她说心里话,但仍没勇气叫姑娘出来。再说了一旦见了姑娘,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一天,开完社员大会后,他在姑娘家门口等候姑娘。那天大队干部批斗了姑娘,批斗会结束后姑娘回家了。
“我想帮你。”他说,此时此刻,自己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姑娘用惊恐的眼神看着他,眼睛里泪水打转。
“大队干部知道了不会放过你。”姑娘显得疲惫无力。
“不用担心,不会知道的。”
当天,他提着半袋粮食去了姑娘家,但是,姑娘怕出事,没接受粮食。
“不要这样。”姑娘说:“这样你会给自己惹麻烦,你为什么要帮助我?”
他无法立刻回答姑娘,他默默地看了一阵姑娘后说:
“看到你受苦,我实在不忍心。”
姑娘听了他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一句话,轻轻地咬咬嘴唇,其实她的心也怦怦直跳。他已意识到再也不能等了,要把心里话都说出来。
“你要同意,我们就远离这里,我养活你。”他信心十足地对姑娘说,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胆大了。
姑娘低下了头,她没说什么转身进屋了,他望着她的背影愣在那里。
几天后,他把姑娘邀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
“怎么样,考虑了吗?”他急迫地问姑娘。
姑娘惊慌地四处张望,周围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朝图尔逊笑了笑。他从姑娘淡淡的微笑中看出她的事出无奈和痛苦。
“以后再不要找我了,”姑娘说:“我理解你心情,我配不上你。”
“为什么这么说?”他一下不安起来,没料到她会这样说。
姑娘无语。但他听到姑娘深深地叹气,周围一切在他眼里都已沉寂死去了。
“忘了我吧!”
姑娘说完就跑了,离他而去。他并没有看到姑娘潮涌般的泪水。endprint
“我爱你。”他从姑娘身后呼喊着,但他的声音消失在风中。
从此他变得沉默寡言了,他有一段时间在姑娘周围转悠,伺机再表白一次。但是,姑娘一直没给他机会。
有一天,村里的一个人,给他带来了帕提古丽跟打成右派下放到村里的叫塞麦提的家伙跑了的消息。他听到这个消息,像一棍打在头上,一下蒙了,气得他浑身发抖,眼睛溢满了痛苦的泪水。据村里人讲,塞麦提这个卑鄙小人把帕提古丽拐到城里去了,帕提古丽也很爱他。正如大伙所说,从此他再也没有见到她。他确实不甘接受这个事实,也实在想不通,但这些毕竟是事实,不得不接受,他只好作罢,把对她的爱深埋在心底。
他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了,也懒惰了。他把粮库钥匙交给大队干部,四处浪荡。同龄伙伴们一个个娶妻成家了,但他对结婚一事想都不想。
他的心凉了,对任何事没有丝毫感觉。农村形势大变实行土地承包时,大队也分给了他二亩责任田,但他根本不想干活,不要说下地干活,这块地他连看都没看一眼。村领导以撂荒为由把地收回来,转包给了他人。他图尔逊江这个名字也变成了图尔逊蛤蟆。
时过20年,帕塔木墩巴克回来了,村里人看到这位打扮得妖里妖气、痴肥臃肿的女人怎么也不相信她就是20年前丢下父母出走的那位身才苗条婀娜的帕提古丽。帕塔木墩巴克回村以来,关于她的传闻不断,口口相传。据说那个叫塞麦提的家伙把她拐到城里以后没有娶她。帕提木墩巴克走投无路只好嫁给了一个丧妻的老商人。老头死后,老头的几个子女把她赶出了家,生活没有出路的她只好回来了。又传说,帕塔木墩巴克在城里出卖肉体。反正,关于她的传闻很多,众说纷纭,而她对个人的生活只字不提。
正当村里将帕塔木墩巴克的事传得满城风雨的日子里,图尔逊蛤蟆骑着驴,嘴里哼着不着调的曲子,行走在绿树成荫的乡间土路上。这时传来一个女声。
“哎,图尔逊阿訇!”
他叫驴停下来,转过身望去,只见一个肥胖的女人在十步开外喊他,他认出了她,顿时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她就是自己曾经深爱的帕提古丽。
“你不认识了?我是帕塔木罕呀。”
他万万没想到今天这样面对面地相遇,他从驴背上跳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傻傻地看着帕塔木墩巴克。他又能说什么啊?20年来,没有见一次面而又忘不掉的女人今天从天而降,他怎么不慌,不迷茫呢?
“你好吗,图尔逊阿訇?”帕塔木墩巴克来到他跟前微笑道。
“好,好,”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你也过得不错吧?”
“还算可以,图尔逊阿訇。”
两人相互问候过后沉默了片刻,图尔逊蛤蟆眼前的帕塔木罕已不是20年前的帕塔木罕了,和以前的她判若两人,他俩的沉默还是被帕塔木墩巴克打破了。
“远远看到你骑驴走过就喊了,这么些年了没有见面。”
“我也听说你回来了,没来得及去看你……”
图尔逊蛤蟆没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帕塔木墩巴克已猜出他要说什么,一个孤男能随便去看望一个寡妇吗?那是不可能的。再说了,图尔逊蛤蟆已经听说了她不好的名声。
“你不恨我,就万分地感谢你了,图尔逊阿訇。”
帕塔木墩巴克的声音在颤抖。她显得那么地忧伤和可怜。
“我怎么会恨你,帕塔木罕,”图尔逊蛤蟆安慰她道:“不要难过,由他们说去。”
“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坏女人,”她说,“这也许是我的命,我没做坏事,我的清白,只有真主知道。”
再以后,图尔逊蛤蟆在河坝见了帕塔木几次,但是帕塔木墩巴克没有发觉图尔逊蛤蟆躲在树后面偷看自己。果然,帕塔木墩巴克回村后,以往守着三间破屋,以瘦叫驴的叫声为自豪,与世无争,无忧无虑生活的图尔逊仿佛又年轻了,对女人的感觉和向往开始复活了,是帕塔木墩巴克点燃了他早已熄灭的爱情之火。
四
图尔逊蛤蟆甩打笼头绳催驴快走,毛驴吃力地挪动着木棍般的腿子往前行进。他边走边四处张望,企盼路上能遇到谁,时不时地摸一摸在怀里的小包。村里有两个人恨他,一个是把帽子深扣在秃头上的沙迪克村长,另一个是伊麻木(宗教主持),他不知道怀里的这东西先给村长看还是给伊麻木,但又转念道:不管给谁看,反正把这个包拿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此事就行了,让那些看不起我的家伙没后悔药吃,好吧,先让他们看,然后再说……
沙迪克村长虽然恨图尔逊,但从不外露,装得若无其事。
不过伊麻木不是那样,一看见图尔逊蛤蟆就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当面破口大骂,说他没有教养、叛逆,唾他。伊麻木之前多次劝说图尔逊进寺院作礼拜。但他说,“伊麻木大人,作礼拜能填饱肚子吗?”从此伊麻木对图尔逊恨之入骨。但是,图尔逊蛤蟆根本不在乎这些,每每遇见伊麻木,他都恭恭敬敬,手置前胸弯腰致礼。
图尔逊骑驴到寺院门前时,遇到了伊麻木。伊麻木作完礼拜正往家走,跟伊麻木同路回家的有亚合亚麻雀和海里木烟鬼。图尔逊蛤蟆跳下驴向伊麻木一行致礼问候,伊麻木瞪了他一眼,往地上狠唾了一口说:“呸,你这个没有信仰的东西,跟你说话是天大的罪过!”
“请不要发火,伊麻木大人,”图尔逊蛤蟆平静地说,“说不定我骑着驴比您先进入天堂呢。”
伊麻木听了这话,气得胡子都乍了起来,脸也气得发紫,跟在伊麻木后面的那两个人都掩嘴笑了。
“呸,你这个孽种,休想进天堂的门。”
伊麻木的脸涨得通红,肺也快气炸了,忙从图尔逊蛤蟆身边走开。但图尔逊蛤蟆紧跟伊麻木而去,说凡间有事请教。
伊麻木用充满怒光的眼神瞪了图尔逊蛤蟆一眼说:“你去问魔鬼。”
“如果有人拾到金子,该不该归这个人?”图尔逊紧随问道。
伊麻木停了下来,图尔逊蛤蟆的问话吸引到了伊麻木,一“你说什么,金子?”伊麻木驻足问。
“是的,金子。”图尔逊蛤蟆回答。endprint
伊麻木停下了脚步,海里木烟鬼和亚合亚麻雀时而看图尔逊蛤蟆,时而望一望伊麻木。
“有福分的人才能捡到金子,金子用在真主旨意的善事上是正当的。”
“知道了。”图尔逊神秘地笑了笑。
伊麻木脸上顿时布满疑云,马上又云散日出。
“怎么,村里有捡到金子的?”伊麻木毫不掩饰地问。
“以后您会知道的。”
“这个蛤蟆,快不要异想天开了。”伊麻木又以以往的冷漠眼神看着他,没好气地说。
图尔逊蛤蟆正要从怀里拿出那个布包给伊麻木,但听伊麻木这番话,打消了这个念头。在一边静静地听他俩对话的海里木烟鬼和亚合亚麻雀同时问图尔逊蛤蟆,是谁拾到了金子。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图尔逊蛤蟆更吸引他俩道:昨天,我去了一趟艾斯克夏尔(古城遗址),你们猜,我发现什么了,在一角落看见一块石盘,我把石盘挪开,地下埋有一个木箱,打开一看,哇,一箱子金子。”
“鬼才相信,”亚合亚麻雀说,“你不是在撒谎吧?”
“你休想蒙我们,鬼蛤蟆。”海里木烟鬼说,“我们又不是三岁孩子。”
“不信?好吧,我就拿给你们看,”图尔逊蛤蟆对他们俩说,“不过,我有个条件,你们看了以后不许往外说。”
“好吧,”亚合亚麻雀还是不太信图尔逊蛤蟆拾到了金子。
图尔逊蛤蟆从怀里拿出小包裹,慢慢解开来,布包里有一块跟小孩拳头一般大小的黄色的石头,他把这个东西在他俩眼前亮了一下,又急忙揣进怀里,他们一再求他,没看清,想再摸一摸,他没有答应。
图尔逊蛤蟆走了,亚合亚麻雀和海里木烟鬼对图尔逊蛤蟆怀里的东西真的是金子半信半疑,一直望着他的影子消失在他们眼前。
他把驴栓在院门前的沙枣树上进了屋,把刚才拿给亚合亚他们的包裹从怀中拿出压在枕头底下,然后一头扎在胡乱堆放在被毡上的被褥上进入了梦乡。
他做梦了。梦里他往家里搬一块一块金光闪闪的金砖呢,人们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他一下变成了这村里最受尊敬的贵人,人们争先恐后地用粕罗(维吾尔族美食)、手抓羊肉等美食款待他,帕塔木墩巴克含情脉脉地看他,沙迪克村长和伊麻木大人整天紧跟他屁股,向他套近乎,献殷勤,甚至他那头皮包骨头的懒驴也肥得皮毛光亮,似乎变成了传说中的天马,成了村里所有驴们的头驴,其叫声响彻云霄,它的一声叫让地都颤抖。
他拾金子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十里八乡,人人皆知。
“是真金子吗?”人们议论,有人还是不信他真的捡到金子,村里哪个大男人没出去找过金子,谁拾到过,我看那个蛤蟆说瞎话。
“是真的,海里木烟鬼和亚合亚麻雀亲眼看到了,是金子。”
“是天赐予他的,是他的福分。”
“我们怎么就遇不到这样的好事?你看这家伙多有福,这就是‘胡大要给,圣人没辙。”
人们对待图尔逊蛤蟆的态度一下变了180度,他成了村里颇受尊敬的人。大伙为了看看他的金子,争着请他吃饭,做好吃的给他送去,有的还找到家门说自己是他的近亲,设法套近乎,但他谁也没让看一眼。他越不让看,他的威信越日益上升,大伙真的对他拾到金子确信无疑。
五
沙迪克村长一阵粗鲁的喊声,打破了图尔逊蛤蟆的酣睡。
“嗨,蛤蟆,快醒醒,蛤蟆。”
他睁开了惺忪的眼,在昏暗的屋里他模模糊糊看到沙迪克的身影。沙迪克过去从来不找图尔逊蛤蟆,也没登过他破屋门槛一步,今天他登门拜访他了。图尔逊蛤蟆已知道了沙迪克的来意。是我的金子让他坐不住了。图尔逊盯着沙迪克的眼睛问,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拾到金子,是真的吗?”
“我没金子。”图尔逊蛤蟆没好气地答道,因为他知道沙迪克急于看金子。
“不要骗我,我早已听说了。”沙迪克村长求道,“我不给任何人说,拿出来让我看看吧。”
“就不给你看。”图尔逊蛤蟆故意吊他的胃口,“你会夺走的。”
“向胡大保证,我决不会抢。”
“不,不给你看。”
沙迪克村长怒了,但他知道这时不能向他发怒。沙迪克村长从别人嘴里听到图尔逊蛤蟆拾到金子,但他不信这是真的,现在他确信无疑了。
“责任田还给你,让我看一眼吧。”
“你说话算数?”图尔逊蛤蟆问,“你真的把地还给我?”
“还给你,兄弟,放心好了。”沙迪克村长看到了希望,“我在城里有一个金匠朋友,我们把你的金子拿去卖给他如何,快把金子拿出来。”
“那么你要以村里的名义写保证书拿来给我,才让你看金子。”
“我写,你先把金子拿出来。”
沙迪克村长为看一眼金子,煞费了口舌不停乞求,用尽伎俩套他,但图尔逊蛤蟆始终没松口,没上套。没达到目的的村长肺都快气炸了,向图尔逊暴吼了起来。
“这个臭蛤蟆,不要拾到金子就不知天高地厚了,我们走着瞧。”
沙迪克村长气乎乎地走了,图尔逊蛤蟆从枕头底下取出包裹就笑了。
当天中午,图尔逊蛤蟆从河坝放驴回来时,帕塔木墩巴克正在他家院前的沙枣树取树胶。他没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帕塔木墩巴克竟然来到自己家门口,图尔逊蛤蟆紧张得不知所措,傻傻地站在那里望了她一阵子,忽然回过神了,自己也是大老爷们,他把驴栓在另一棵沙枣树上向她走去。帕塔木墩巴克丝毫没发觉,他走近帕塔木墩巴克说:需要枣胶言传嘛,我给你送去。
帕塔木墩巴克吓了一跳,她抬起头,看到图尔逊蛤蟆站在眼前,脸刷地红了。
“我以为你不在家。”
“你是趁我不在偷我的枣胶啊?”
“你少损人,你这个蛤蟆。”
帕塔木墩巴克头一次称他“蛤蟆”。图尔逊蛤蟆兴奋得脸上乐开了花。她的这一叫,使他感到格外亲切,感觉到她就是自己的人了。endprint
“嗨,你就大大方方地来,我会撵你吗?”
帕塔木墩巴克咯咯地笑了。
“小心点,蛤蟆,我指不定哪天把你也偷走。”
她故意激他。
“你早已把我的心偷走了。”
“嘿嘿……你这个臭蛤蟆。”
图尔逊蛤蟆从屋里找出一把刀子帮帕塔木墩巴克取枣胶,这时他俩已没有了拘束,放松地聊了起来。
“需要枣胶打声招呼,我给你送去。”图尔逊蛤蟆对急着要走的帕塔木墩巴克献殷勤道。
“真的吗?”帕塔木墩巴克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你去我家,我给你做拉条子吃。”
当天夜里他沉浸在甜蜜的回忆中,丝毫没睡意。
六
伊麻木对图尔逊蛤蟆的态度大有转变,见了他不像以往那样,不咒也不骂了。图尔逊蛤蟆和伊麻木在清真寺前相遇了。伊麻木对图尔逊说:“胡大饶恕行善的人,人有了钱不要忘了乡亲。”“我会照您说的去做,伊麻木大人。”图尔逊蛤蟆回敬道。
“我想去朝圣,”伊麻木向图尔逊投去乞求的目光,“就是手头紧一直没去成。”
“您耐心等待吧,这样的日子也会来的。”
“何时才能到啊?”伊麻木有些激动了。
图尔逊蛤蟆再没说什么,他真想笑,因为他知道伊麻木说那些话的意图,伊麻木虽说了一大堆,就是没道破金子的事。
“我有个请求,伊麻木大人,”图尔逊蛤蟆把自己几日来的所思所想一股脑倒了出来,“我想娶亲,请您给我做主。”
“结婚是人的终身大事,图尔逊阿訇,成全你的这桩大事是我义不容辞的义务,”伊麻木说,“那么,她是谁呀?”
“是帕塔木墩巴克。”
伊麻木向图尔逊蛤蟆投去惊奇的目光。
时间如流水匆匆而过。有些人教图尔逊蛤蟆怎样把金子变成钱,但他把这些都当耳边风,不理不睬,做自己该做的事儿。
有一天深夜,当他已深入梦乡时,有一个黑影偷偷摸进了他的屋子。用一把匕首顶住了他的脖子,他惊醒了,屋里漆黑,他根本看不清来人的面貌。
“快把金子拿出来!”黑影威胁道。
图尔逊蛤蟆知道遭贼了。
“我没有金子,不信你自己搜。”图尔逊蛤蟆平静地说。
黑影把刀子逼得更近了。
“给,还是不给?”
黑影虽然把脸用黑布蒙上了,但从露着的眼睛,图尔逊认出了此人。
“我把金子卖了,哪还有金子?”
“你想耍我?我宰了你,快把金子拿出来。”
“你不要伤害我,我把金子给你。”图尔逊蛤蟆被发出冷光的眼神吓着了,“金子在枕头下面。”
黑影从枕头底下拿出包裹揣进怀里,消失在夜幕里。
第二天图尔逊蛤蟆向沙迪克村长报了案,沙迪克村长把他带进另一个办公室问:
“你看清抢盗者的模样了吗?”
“没认出,村长。”
沙迪克村长眼睛里充满喜悦,他安慰道:
“保住性命,就是你天大的福,”村长说,“不要给任何人说,别人知道你没了金子,不会像现在这样善待你,会像过去那样看不起你。”
“那我的责任田怎么办?”
“我给你写保证书,这事就算两清。”
沙迪克村长一再嘱咐图尔逊蛤蟆,不要张扬金子被抢的事,并做通了他的思想工作。
图尔逊蛤蟆从村委会办公室出来时喜出望外:这下什么事都办妥了,我再没什么遗憾的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图尔逊蛤蟆和帕塔木墩巴克举办了简单的婚礼,帕塔木墩巴克被接到了图尔逊蛤蟆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的旧土屋,伊麻木从始到终主持了婚礼。
就在他俩完婚没几天的日子里,村长因一种怪病住进了城里的一家医院,他经常精神错乱地大喊,“我的金子不是假的,是真金。”“我的金子呢,快还给我。”
人们都感到莫名其妙,有些人为探视村长进了城,图尔逊蛤蟆颇感内疚,他为那一块小小的石头使村长落得这般境地而自责、不安……
有一天,伊麻木又来找他了,这时,图尔逊夫妻在院子平地种菜。
“图尔逊阿訇,有句话,我要问你。”
“请吧,什么事?”
“你真的有金子吗?”
“我其实根本没有您需要的金子,我有我自己需要的无价的金子。”图尔逊蛤蟆说:“托您的福我得到了真金。”
“那你不拿出来让我看看。”
“那不是?”图尔逊指着在菜地里埋头干活的帕塔木墩巴克说,“我得到了我终身追求的无价之宝,我什么都不需要,唯独需要她……”
“这……”
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图尔逊蛤蟆身上的伊麻木气得胡子都乍了起来,图尔逊蛤蟆和帕塔木墩巴克深情地相互望着,远处传来百灵鸟在春天里动人的歌声。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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