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永乐大典》全部保存到现在的话,我们对于中国古文学史的面貌是可以看得更完全的。”这是文学家郑振铎曾经的一句感叹。
“旷世宏编文献大成一一国家图书馆藏《永乐大典》文献展”是2019年5月召开的“亚洲文明对话大会”旗下“亚洲文明联展”的四个辅展2--,它展现了中国国家图书馆的“镇馆之宝”一一《永乐大典》编纂、抄写、失传、搜罗、辑佚的全过程。
《永乐大典》是由明朝永乐帝朱棣组织人编纂的、中国古代最大的类书。其中保存了中国明代14世纪以前文学、哲学、宗教、史地、应用科学等浩如烟海的资料。清代乾隆年间著名文库《四库全书》在编纂过程中就曾经对《永乐大典》中的大量散佚古籍进行辑佚。
《永乐大典》的名头说起来似乎人尽皆知,但其成书背后的艰辛又罕有人知。这部原本包含1万多册的大书经历了600多年的颠沛流离,如今全世界只剩下400余册副本存世,正本至今不知所踪。
最大的类书和最少的读者
类书与西方的百科全书近似,但也不尽相同。类书是将与某个事物相关的所有书籍内容全部或部分文字汇集在一起,其卷帙浩繁、工程量巨大,是国力与文治的象征。明朝自朱元璋起就有修類书的打算,后朱棣赶走建文帝即位,今人推测他开始修书不乏“消弭朝野间不平之气”等原因。
在此背景下,《永乐大典》始修于永乐元年(1403年)。起初修书速度很快,一年即修成,命名为《文献大成》,但有许多书未曾收录。朱棣对此不满意,命令学识渊博的僧人姚广孝和洪武旧臣、大学士解缙等人在文渊阁主持重修。
从《永乐大典》能看得到朱棣在文化上建功立业的雄心,该书具备几个特色,第一就是“大”,收书达到七八千种。除了启用皇家的全部藏书,朱棣还要求到全国各地收购书籍。这使得《永乐大典》对上到经史子集,下到阴阳医卜甚至僧道技艺等领域的书籍均有收录。比起后世修《四库全书》时随意删改书籍的情况,《永乐大典》除存在个别传抄错误之外,对各种类型的书籍基本做到了兼容并蓄。
另一个特色是《永乐大典》独特的分类法。中国古代的类书多用按事物分类、按音韵分类或按数字分类等方法,但只能取其一,官方则习惯按事物编纂,可是这样检索起来较为困难。《永乐大典》首创“用韵以统字,用字以系事”,相当于结合了两种分类方式:在当时的韵书《洪武正韵》的基础上,在每个韵下面列出单字,单字下收录该字的音韵、训释和字体,再把天文、地理、人事、名物、诗词等内容,随字收录各项内容。
《永乐大典》在设计上也是美感十足:正文用明代官用楷书“台阁体”抄写,四周双边大红口、红鱼尾、朱丝栏(行格界栏)皆为手绘。书衣用多层宣纸硬裱,外部用黄绢包裹。嘉靖年间组织重抄时,负责组织工作的建极殿大学士徐阶为加快速度打算不按照原来的版式抄写,后来发现书中字体大小不同,插图精美众多,版式难以改动。他不禁感叹永乐本的精致,只得要求按原样重抄。
永乐年间参与修书的人数在两三千人左右。编修者的饮食起居基本由朝廷包办,在南京文渊阁附近居住,由光禄寺负责朝暮饮食。书成之后,各级编修人员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赏赐。
永乐五年(1407年),《永乐大典》宣告修成,成书除目录60卷外,全书共有22877卷,或一两卷为一册,或三卷为一册,总共装订为11095册。这套书也成为全世界最大的百科全书式类书,比18世纪法国狄德罗等人编纂的《百科全书》和后来的《大英百科全书》均要早300多年。
成书后的《永乐大典》专供朱棣一人使用,但他并未怎么翻看过,反倒是后世的弘治、嘉靖两位明朝皇帝钟情于此,经常翻阅,成了“忠实读者”。弘治曾想到南京去取回正本放在北京。嘉靖皇帝长期以来一直想重抄《永乐大典》,但直到宫内两次失火后他才真正有所行动。
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重抄《永乐大典》的工作正式开展,到了嘉靖去世时的隆庆元年(1567年)抄成,副本存放于北京皇史威,也就是皇家档案馆,迄今为止人们能见到的所有《永乐大典》真品均为嘉靖副本。“搜罗颇见费心艰”
自《永乐大典》正本编修完成后,这部皇家类书就藏于南京文渊阁,明成祖迁都北京后又被转运至北京,能够一睹其真面目者极少。副本录毕后,文献中几乎再难寻到有关永乐正本的记述,亦未曾发现正本实物存世。
清朝雍正时期,嘉靖副本被移至翰林院。乾隆年间修《四库全书》需要使用这部副本,开放外借,这个过程中便出现不少官员监守自盗的情况,副本丢失数目再度增加,到乾隆五十九年(1794年)时已经丢失1000多册。对此乾隆本人曾作诗感叹:“《大典》犹看永乐传,搜罗颇见费心艰。”
北京师范大学教授张升指出,咸丰十年(1860年)左右是嘉靖副本丢失的高峰时段,其中一个原因是乱世时更加严重的“监守自盗”。有的官员采取“极其刻毒”的办法偷盗:早上到翰林院时拿包袱装一件马褂,晚上穿上马褂出去,包袱内便装走2册。其中有些被盗副本被售卖给了外国人。根据近现代藏书家孙壮、缪荃孙等人的记述,光绪元年(1875年)时翰林院内嘉靖副本尚存5000多册,到光绪十九年(1893年)就仅剩下600余册了。
战争也是造成嘉靖副本损毁的重要原因。1900年6月23日,清军放火焚烧位于北京东交民巷的使馆区,翰林院为英国使馆的北邻,翰林院内藏书被转移走一部分,其余遭到盗掠或弃毁。火灾过后,英国使馆将其转移的330多册副本交回。祸不单行,同年8月,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时嘉靖副本再次遭劫,根据旁观者记述,当时有的副本甚至被当作砖石支垫军用物资。
这一时期嘉靖副本大量丢失,有的流于民间,有的被侵略者带回本国。中华民国成立前后,国立图书馆和私人藏书楼成为保护这套书的重要场所。八国联军离开北京后,光绪、溥仪两位皇帝的老师、曾经执掌翰林院的学士陆润庠将仅剩的64册副本带回家收藏。1909年9月京师图书馆正式成立,1912年,鲁迅在民国“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一科任主管图书馆等工作的科长,他多次出面交涉,让陆润庠最终同意将这64册书交给京师图书馆。此外,嘉靖副本还出现在海外的图书馆、国内的私人旧书店和拍卖行里。柴萼的《庚辛纪事》中提到,在崇文门、琉璃厂。一带“萃文书坊买《大典》八巨册,仅一吊钱而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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