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我们此生有何评述,我们会自豪地说此生没有虚度。”2018年4月17日下午,中央党校育园楼的一间教室里,回荡着中国工程院院士黄旭华的声音。
今年92岁的黄旭华,是中国在核潜艇事业上贡献时间最久的科学家,30年前的1988年4月,他登上了中国第一代核潜艇,成为世界上第一个参加深潜的核潜艇总设计师。
他在30年后做的这场题为“使命、责任与担当”的报告,听众是2017年新当选的两院院士们。
院士每两年增选一次,2017年11月,中科院增选了61名院士,工程院院士也增加了67名。他们当选后的第一次集体“学习”是参加由中央组织部主办的“新当选院士研修班”。
这是自2014年开始,中组部连续第三次组织新当选院士进行(培训)研修,内容包括解读国家的相关政策,以及对院士职业道德和纪律要求的强调等。
新当选的中科院院士、中科院上海分院院长王建宇这次听了黄旭华的报告后,对记者说,“老一辈科学家确实不容易。”
动力、压力、扰力和定力
2018年4月16日,本期研修班开班,为期5天。新当选的128名“两院”院士中,有4人因故缺席。
生于1969年的中科院上海光学精密机械研究所所长李儒新,2017年底当选中科院院士时只有48岁。“不能说院士是一个岗,只能说是一个荣誉称号。”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说,不能过度解读院士称号带来的变化。
研修期间,国情教育讲座给李儒新留下了较深印象,主讲人是军事科学院少将罗援,“他安排得特别好,课程设置非常精心。”李儒新说。另一位新当选的院士马余刚则回忆,罗援分析了国际军事形势,尤其分析了我国周边军事环境,让大家有了更多了解。
不仅是罗援的课,李儒新认为宣讲“两弹一星”精神也是很好的爱国主义教育。
让李儒新觉得“非常有针对性,收获很大”的另一场报告是,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原主任杨卫主讲的学术道德和学风建设。杨卫是2003年当选的中科院院士,曾任浙江大学校长,他是受中国科协邀请,4月17日参加了与新院士们的交流活动。
杨卫在报告中剖析了13种学术不端行为的典型表现和现实案例,对新当选院士如何做到为学有道、为人有德提出了建议。
此次进行院士增补之前,已有好几位院士“落马”。2015年,被誉为“中国防弹衣之父”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周国泰落马,院士资格被停止。2017年11月14日,中国环境科学研究院原院长孟伟涉嫌违纪接受组织审查,也被停止了中国工程院院士资格。
结合相关案例,杨卫阐释了科学道德的内涵和意义,分析了当选院士后面临的动力、压力、扰力和定力,并介绍了钱学森、周光召、张存浩等老一辈科学家的事迹。
走上这次研修班讲台的,还有几位在职部级干部,包括科技部部长王志刚、国家统计局局长宁吉喆、故宫博物院院长单霁翔等人,他们都结合当前形势做了专题报告。
研修结束的前一天,4月19日下午,新院士们分别回到中科院和中国工程院。每次举办新当选院士研修(培训)班,“回娘家”都是固定安排。
在中科院的座谈会上,中科院院长白春礼对新当选中科院院士提出了要求,包括积极承担学部的学科战略研究、咨询评议、科学普及与科学文化建设等。
同一时间,中国工程院也举行了“2017年当选院士座谈会”,时任中国工程院院长周济作了专题报告,向新院士阐述了中国工程院的历史使命,重点介绍加强院士队伍建设。
4月20日,中组部部长陈希召开了新当选院士座谈会,并在随后主持了结业仪式。陈希强调,“两院”院士要深入贯彻学习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大力弘扬爱国奋斗精神。
党管人才培训升格
对新院士进行集中培训的做法始于2012年,当年2月24日—25日,中国工程院举办了2011年当选院士培训班。
那次当选为工程院院士的新疆大学教授吾守尔·斯拉木,是唯一的维吾尔族院士,6年后他对那次培训依然历历在目。
“我深刻体会到大家对少数民族院士的关心。”吾守尔·斯拉木说,在座次安排上,他被安排在工程院院长、副院长旁边,当他走进会场时,大家还站起来祝贺。
吾守尔·斯拉木告诉记者,那两天,中国工程院的领导、各学部常委会人员,和新院士们一起学习了《中国工程院章程》,工程院领导还通报了工程院战略咨询、院士增选、院士科学道德建设工作以及院机关机构职能设置等情况。
中国工程院官网称,这是工程院建院以来的第一次,是院党组为加强工程院院士队伍建设工作的一项重要举措。而据公开资料显示,这样的做法,在“两院”历史上也是首次。
两年后,下一批院士选出时,培训工作升格,改由中组部牵头,培训对象为所有的“两院”新院士,那次国情研修班的主题是“了解掌握形势,增强责任意识”。
中科院院士、第八届中科院学部主席团成员褚君浩向记者解释,新当选院士研修班之所以升格由中组部组织,是因为按照职能分工,国家人才也由组织部管理。
过去组织部负责管理干部,后来加入了管理科技人才职能,这也突出了人才的重要性,而院士就是国家人才的突出代表群体。
2003年,为贯彻“党管人才”原则,中共中央成立了由中组部任组长的中央人才工作协调小组,小组办公室设在中组部人才工作局,主要负责全国的人才工作,除了联系中科院院士、中国工程院院士为代表的专家群体,还负责诸如“千人计划”“万人计划”等人才引进工作,其中引进海外人才的“千人计划”最具代表性。
后经中共中央批准,中央组织部又正式建立了组织专家携配偶疗养休假制度。直到现在,每年夏季,中组部都会安排各类专家到北戴河休假,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每次都会报道。
褚君浩认为,现在科技发展和社会经济发展关系更加密切,国家提出建成社会主义现代化强国,要達到这个目的,一定要做到科技强国,做不到科技强国,就达不到这个目标,所以中组部也就更加重视院士队伍了。
“当选院士以前,这些科学家往往都是埋头做业务,不大关心周边事情。但成了院士后,就是国家高级人才了,要求就更高了,要更好地培养学生,更好地做科学研究,还要做科学普及。”褚君浩说,对新院士做适当培训很有必要。
2013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的林东昕,参加了2014年首次由中组部牵头组织的院士培训班。这位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的教授向记者回忆,培训期间不让请假,晚上都住在学校,不能会客,但学术秘书可以进去。
林东听觉得自己之前只顾做学问,对专业比较熟悉,但对整个国家的人才形势、经济形势和国际局势不是那么了解。“这种学习,对我们是很有帮助的。尤其是加强了对党和国家政策的了解。虽然我们平时也在学习,也看报纸看电视,但系统的学习还是很必要的。”
“蛟龙号”总设计师徐芑南,在2013年当选中国工程院院士时已77岁,2014年培训期间,他在“院士荣誉与责任”为主题的学员论坛上作了发言,以“蛟龙号”为例,与大家分享了中国潜水器的研发历程,介绍了潜水器研发的创新、继承和发展。
接受记者采访时,徐芑南称,通过培训班的学习,让他认识到这是对之前工作的认可,也是对今后工作的鞭策和鼓励。“我已经83岁了,接下来要为年轻同志搭桥铺路,为年轻科学家的发展提供条件。”
中组部2014年第一次牵头组织培训时,时任中组部人才工作局局长孙学玉、中财办副主任杨伟民、外交部副部长刘振民、科技部党组书记王志刚做了专题报告。其间,还以“实施创新驱动战略、推进院士制度改革”为主题,召开了由中科院、工程院院长和部分中央人才工作协调小组成员参加的座谈会。
听过政府官员的授课,2013年当选的工程院院士周建平的感受是,他认识到了国家科技、经济、外交等方面的整体形势,了解了国家宏观主管部门的想法。那次培训还有一个环节,就是学习十八大、十八届三中全会精神和中共中央总书记习近平的系列讲话精神。
从2014年开始,每两年一次的培训内容设置已趋于一致,主要包括院士之间分享、学习讲话,请官员做专题报告介绍当前形势,以及安排院士“回娘家”参观中科院和中国工程院等。
“希望再有另外的机会”
2014年那次培训地点设在原国家行政学院,2016年开始,地点换成了中央党校,名称也从“培训班”改成了“研修班”。
参加完2018年研修班,李儒新院士觉得课程“很好”,大家都特别愿意参加。
研修期间,李儒新还有意外收获,与一位研究农业的院士初步谈了一个合作。
对方做农业污染治理研究,比如种植水稻的稻田,有没有重金属污染。“他们做农业的,我们做工科的,我们可以一起探讨新的方法,保证农田污染得到有效监控。”李儒新说,不同专业的人平时也没机会碰到一起,研修班倒是提供了一个不错的场合。
在李儒新看来,大家能抽出时间来很不容易,但特别有收获,特别值得。“希望学习班时间再长一点,或者再有另外的机会。”
其实,在新当选院士研修班之外,中组部、中科院、中国工程院等单位,近年也组织了不同形式针对两院院士的研究班、培训班,其中也有不少属于“党性”教育。
据《中国组织人事报》报道,2011年9月4日至l0日,38位年轻的两院院士相聚在中国延安干部学院,进行“2011年院士专家理论研究班”学习。
38名院士学员的平均年龄53岁,年龄最小的42岁。
学习期间,他们聆听了《钱学森科学精神》专题报告,参观枣园革命旧址时,在毛泽东居住过的旧窑洞前集体默哀,在黄河壶口瀑布前,院士学员们还高声齐唱了《黄河大合唱》。
浦东干部学院也多次组织过院士专家理论研究班,2012年6月28日,第四期“院士专家理论研究班”开班仪式举行,48名来自中西部、东北地区的两院院士,以及中央联系的专家参加了学习。
与中央党校合并之前,原国家行政学院也举办过不少与院士专家相关的此類理论研究班。不过近一年来,有关此类研究班的公开消息并不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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