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随处可见

　　都是秘密的居所

　　墙根、床下、茶几与餐桌的角落

　　热闹的阴影中过活

　　恣肆、扭曲、随遇而安

　　纸、布

　　都是无济于事的

　　包括手指

　　它们曾经应该有手足之情

　　顽固得让你陌生

　　这是自己的一部分

　　同着呼吸

　　碾为齑粉

　　冲走冲走冲走冲走

　　可是却还魂般缠绕在下水道关口

　　不知道什么时候和为什么脱落的

　　看到时已经是异己

　　夜

　　深夜的舌头

　　撞破玻璃

　　把血淋淋的眼睛伸向我

　　舔舐发脆的腰

　　32岁的身体被暖冬的汗

　　煨得烂熟

　　负载城市垃圾的卡车呼啸

　　惊醒流浪狗裹着油污的梦

　　净水器电流轰鸣

　　为水洗白

　　早晨分泌出陈旧的味道

　　讲师与他的当代文学史

　　他试图做一次整形手术

　　认为剪刀锋利针脚绵密

　　用了全麻

　　当代的内脏涌露

　　风化如石头

　　新鲜如血液

　　切割的力度惊动隐伏在体内的乱箭

　　他大面积呕吐

　　以愤怒的动词

　　以无边的形容词

　　以疲惫的感叹词

　　以芳香的名词

　　叙述的语法在学生的眼睛触礁

　　历史的溃疡蔓延

　　燃烧多年生草本植物

　　还有扔弃在草中的旧衣服

　　不溶解塑料袋

　　手术成为抒情的同谋

　　嘴唇衰败

　　连同奋力打捞起的涂满防腐剂的水草

　　透析后

　　被晾晒在冰冻的岸边

　　兄弟，你再来时

　　十九岁浓妆二十岁艳抹

　　二十二岁的肺一尘不染

　　只吞吐荷尔蒙的狼烟

　　并对一件男人的铠甲无偿献血

　　连影子的角度都是英雄回首

　　那骄傲的舌头

　　提及的不仅有一株水土不服的杜鹃

　　还有醉后月光追杀温柔

　　是的兄弟

　　请不要握手言和

　　请交出背影

　　与时间干杯

　　那是你丟失的马匹

　　在荠麦青青的四月流浪

　　兄弟，请与我八拜之交

　　把风沙举过头顶

　　让迁徙的帐

　　宿营在眉心

　　兄弟，请赠我一只哀鸿

　　用悔恨的粮食喂养

　　让那些因兴奋与痛苦焕发的羽毛

　　插在秩序井然的窗口

　　可是，兄弟，你再来时

　　那些旧建筑

　　已经空成一口又一口深坟一样的东西

　　无论是颗粒饱满的枝头

　　还是泪水充盈的歉收

　　都被动荡的秋天无情的收割

　　然后

　　又紧紧收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