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俊良

　　乡愁时光（组诗）

　　孙俊良

乡愁在我的体内鸣叫

乡愁，在我的体内

　　夜夜鸣叫

　　多年了，我最怕落日

　　最怕夜深人静

　　记不清何年何月

　　乡愁在我的体内开始潜伏

　　论辈数，乡愁比我大

　　那里面住着我的无数长辈

　　我无法安抚整夜的鸣叫

　　它们叫村庄叫顽童

　　叫一棵一棵

　　被时光踩倒又站起的思念

小路数着父亲的脚步

弄不清挥动的炊烟代替母亲

　　在天空作画呢还是书法呢

　　炉膛里的火牙齿硬朗

　　咀嚼着一根又一根木柴

　　饭菜的喷香在十几里外

　　我都闻得真真切切

　　几缕月光蹲在灶台旁

　　五六片鸡鸣声

　　在父亲的背上摇来晃去

　　父亲背着捆新打的木柴

　　父亲背着捆四季常青的勤劳

　　瘦弱的乡间小路

　　默默地数着父亲沉重的脚步

　　父亲的脚步装满了生活的风雨

小小的杏花灯

杏花把自己拧亮

　　这些小小的灯啊

　　照亮春天的黑暗

　　杏树小心地捧着这些灯

　　向春天的深处走去

　　这些小小的火焰

　　呼吸着嫩绿的空气

　　它们要把春天这堆火

　　燃烧得更加旺盛起来

　　这些小小的灯啊

　　点着我们热爱春天的绳子

时光是些防不胜防的盗贼

一列时光从我们身边

　　无声滑过

　　无形滑过

　　带走了我们的什么

　　谁也没有看见

　　十年后呢？

　　二十年后呢？

　　我们猛然回首

　　自己的青春呢？

　　自己的鲜活呢？

　　那些光滑细嫩的皮肤呢？

　　那些源源不断的思维和情愫呢？

　　怨谁呢？

　　怨时光的老谋深算

　　还是怨我们的疏忽大意

一辆奔驰了八十二年的列车停了

大姑这辆列车

　　在名字分别叫孙家壕和店梁的

　　起点站和终点站

　　奔驰纵横了八十二年

　　停下了。这辆曾经非常勤劳的列车

　　怎么修也修不好

　　怎么推也推不动了

　　仿佛一生的力气都积累在此刻

　　积累在最后的瞬间

　　那些车厢装载过多少坎坷

　　装载过多少幸福

　　装载过多少艰辛和泪水

　　把一个家族

　　从贫穷落后拉到富裕兴旺

　　列车停止的地方

　　有一块碑笑容满面……

大家有说有笑地从时光下面走过

我们陷进八月初的老牛湾里

　　这里是绿色们的老家

　　成群结队的绿织成一口深井

　　绿色掩埋了我们

　　比我们早掩埋了的还有

　　一群又一群的蚂蚁

　　一汪又一汪的泉水

　　白骨或白云一样的石头

　　还有那些老得嚼不动时光的牛

　　石匠开凿自己传奇一生的凿石之声

　　蚂蚁将昨天搬到今天

　　又把今天搬到明天

　　我们想给蚂蚁一些费用

　　让它们把我们搬回到过去

　　能搬到童年更好

　　蚂蚁没有点头，我们也感到

　　这事不太好办

　　得花多少银子我们心中没数

　　那座明朝生下的碉堡

　　还是那副模样，一脸严肃

　　把自己装成高深莫测的样子

　　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它就是

　　明代的一座早已废弃的碉堡

　　几百年了，里面一个兵都不站着

　　大家有说有笑地从碉堡下面走过

　　大家有说有笑地从时光下面走过

　　（责任编辑张世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