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若泉

　　小松鼠脱险记

　　孙若泉

　　暑假里的一天早晨，达瓦和爷爷赶着驯鹿向森林里走去。爷爷放着驯鹿，达瓦背着桦皮篓。他们还要采蘑菇。

　　驯鹿群在前面向东走去，山坡上，开满了各色各样不知名的小花：金黄的、宝石蓝的、喇叭形的、灯笼形的，亮亮的露珠在上面滚来滚去。山坡下，敖鲁古雅河，在欢快地弹奏着一支晨曲。远处，乳白色的晨雾缠绕着一眼望不到边的森林，太阳从树梢上露出半个红红的笑脸。达瓦觉得大森林真是美极了。

　　驯鹿吃着草，悠闲地走着。达瓦和爷爷跟在鹿群后面。这时，达瓦问爷爷：“爷爷，暑假里，老师给我们留一篇作文，让我们访问家长，了解驯鹿的传说。爷爷，您给我讲讲好吗？”

　　爷爷笑着对他说：“你三年级了，应当知道这个传说了……”于是，爷爷给他讲起了四不像的故事。爷爷说，咱这里的四不像，不是真正的四不像。真正的四不像学名叫糜鹿。很早以前，它们生活在黄河一带，后来野生的就没了，只有在动物园里能看到。咱鄂温克族饲养的叫驯鹿。我小时候听我的爷爷讲，传说在老早老早以前，大兴安岭北部额尔古纳河的一块沼泽地上，仅住有一家驯鹿。有一天，小鹿央求妈妈让它出去学本领，鹿妈妈说：“孩子，平时你吃的草和树叶，都分辨不开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我怎么能放心让你独自外出呢？”

　　小鹿不听话，对妈妈说：“你不放我走，我就偷着走。”妈妈不放心地说：“到外边学本领可不容易，要能吃苦、不怕累才行！要一心一意，踏踏实实啊！”

　　小鹿听完妈妈的话，就下山学本领去了。

　　小鹿走了好长好长的路，它看见老牛在耕田，心想：学会耕田多好哇！回去以后种上粮食给大家吃。于是，它走到老牛跟前，向老牛鞠个躬说：“牛大叔，请您教我耕地好吗？”老牛上下打量一番，对他说：“你长着四只银蹄，干这活会吃不消的。”随后牛大叔教他在烂泥里走路。学了几天，脚就泡烂了，一天上田埂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四蹄变成了四只大牛蹄，就满意地说：“牛大叔，我学会耕田了，瞧我的蹄子变得和你的一模一样了。谢谢您，我要到别的地方学本领去了。”

　　一天，小鹿来到一个村子，看见一头驴在磨面，觉得很好玩儿，便跟驴学起来，刚拉了几圈磨，就感到头昏眼花了，心想：干吗围着圈转，如果我能长成驴的样子不就行了吗？它看驴的腰身很好看，于是便把自己的腰身长成了驴的样儿。小鹿从磨房走出来，在大道上看见一匹马拉着车，觉得很有趣，便跟马学起来，刚拉车走了一段路，就累得满身大汗，心想：这个苦活更不好干，我只要长成马的样儿不就行了吗？它看马的脑袋挺威武，于是，便把自己的头长成了马的样子。

　　小鹿又蹦又跳地回到了大森林，伙伴们一见，都惊叫起来：“呀！哪来的丑八怪！你是什么兽呀？”它正感到奇怪，鹿妈妈走过来，瞅了瞅它，生气地说：“孩子，是你呀！鹿不像鹿，马不像马，牛不像牛，驴不像驴，真是个四不像啊！”

　　小鹿羞愧极了，跑到小河边，低下头用河水一照，立刻愣住了，啊呀！鹿角、驴身、马脑袋、牛蹄子，我真成了四不像啦！它伤心地哭了，再也不好意思回到驯鹿群里去了。它偷偷地溜进了大森林里。从那以后，一代一代的驯鹿生下来都是这个样，四不像的名字也一直叫到现在。

　　——这是一个教训，它说明学本领不能半途而废，一定要坚持到底。

　　达瓦听完爷爷讲了四不像的故事以后，对爷爷说：“爷爷，我不学四不像，今后无论做什么，我都要踏踏实实地坚持到底！”

　　爷爷看着达瓦笑了。于是，爷爷告诉他说：“四不像也叫驯鹿，它可是咱鄂温克人的朋友啊！”

　　爷爷边走边对他说：“驯鹿原是野生动物，后来被鄂温克人抓来驯养成的家畜，说来还有一个美好的传说呢。”

　　很早以前，有三个年轻猎人到深山老林里去打猎，其中一个猎人迷路了。他在林中走得又累又饿，倒在树下睡着了。睡得正香甜的时候，忽听耳边响起一阵嘶叫声，他惊醒一看，啊！一只凶猛的大野猪正向一头奇怪的鹿扑去，野猪露出獠牙，眼看就要挑破鹿的肚皮，猎人急忙坐起来，举起弓，搭上箭，向野猪射去，箭没射中野猪的要害，受伤的野猪发疯似的向猎人扑来。那只鹿得救了，猎人却被野猪咬伤了，野猪以为猎人已死，就离开了。过了一会儿，那只被野猪追扑的鹿走来了。它见猎人倒在树下，便用嘴轻轻地亲着他的脸，又用舌头舔干净猎人身上的血迹，然后又叼来蘑菇、木耳和鲜果，给猎人充饥。就这样，这头鹿几天几夜一直陪伴着猎人。后来，猎人伤好后，就把这头鹿带回部落里驯养起来，它和猎人成了亲密的伙伴，从此后，驯鹿就成了鄂温克人驯养的家畜了。几百年来，鄂温克人有很多是喝驯鹿奶长大的。

　　爷爷和达瓦赶着驯鹿，边走边说，这时已走进了一片混交林里。森林里美丽极了：鱼鳞松像一把把深绿色的巨伞；偃松像一只只开屏的绿孔雀；笔直笔直的樟子松像威武英俊的勇士；亭亭玉立的白桦像身穿白衣的仙女。地上落满了小宝塔似的松球，山泉叮咚叮咚地敲琴，布谷鸟和蓝大胆鸟在枝头上唱着歌……

　　昨天和前天下了两天雨，这里长了许多蘑菇。达瓦见了乐得直拍手。开始时，见到什么蘑菇都摘：红蕈、桦蘑、牛肝菌都要。但随着往林中深处走去，松树下开始出现白蘑菇。

　　这时，太阳从森林上空露出了笑脸。在阳光的映照下，整个森林在放光、在跳跃、在微笑。所有的灌木都像蒙着一层水帘的面纱，上面缀满了珍珠般可爱的小水珠。每一棵草茎、每一片树叶，那点点滴滴的水珠，如繁星闪烁，五彩缤纷。一会儿，就把爷孙俩的衣服打湿了。驯鹿背上也湿漉漉的，它们有的吃着草，有的拽着桦树叶，有的在树干上蹭着身子。

　　爷爷用一根树棍扒开厚厚的树叶，达瓦蹲在地上，用双手扒拉开湿漉漉的腐叶、苔藓，从下面找出小小的矮脚蕈———这是一种真正的细牛肝菌：鼓着小矮脚，上面顶着个小黑帽儿。达瓦采着、采着，又发现了洁白的桦树蘑、金黄色的油蘑……他是那样地专心致志，竟没有发现来到了林中一片空地，在这儿，他发现了一片蘑菇圈。他高兴地大声叫起来：“爷爷，你看，这里一大片……”爷爷告诉他不要着急，慢点采，轻轻放，不要碰掉蘑菇帽儿，达瓦两眼盯着爷爷说：“这一大片，桦皮篓都装不下了。”爷爷说：“采满一篓就行，明天再来……”

　　这时，只听“吱——”地一声，达瓦抬头一看，一只小松鼠，他惊叫着：“爷爷，你看小松鼠！”一只可爱的小松鼠，拖着一根细长的尾巴，从东边的一棵松树枝上跳下来，它从树枝向下一溜，就消失不见了。等过一会儿，再看到它时，它又向一棵桦树跳去。

　　达瓦小声对爷爷说：“刚才小松鼠就在这里转悠，它可能要吃这里的蘑菇，我们走开，留着给小松鼠……”爷爷点点头。

　　小松鼠小心地佝偻着后腿，在地上悄悄地向桦树蘑跳过来了。小松鼠刚跳到白桦树下，还没等尝到这里的蘑菇呢，突然，一只狐狸冒了出来，向小松鼠扑去，这时，达瓦不由“噢”地一声喊了起来。机灵的小松鼠及时发现了危险，一个转身就爬上了白桦树。小松鼠躲在树枝上，吓得缩成一团。

　　狐狸扑了一个空，什么也没捞到。达瓦高兴得鼓起掌来。爷爷悄声对他说：“不要惊动小松鼠，等等，过一会儿狐狸还会来的。这是一只老狐狸，有狩猎经验，它不会罢休的。”

　　这只狐狸装出了一副冷漠的样子，转身离开了白桦树，向林中走去。它没有往树上瞧一眼，仿佛就没有对小松鼠发生过兴趣。但它的眼睛里却闪着凶光，张着大嘴。爷爷便看出它要玩什么花样了。达瓦的爷爷原是一位老猎人，十几年前放下猎枪，开始饲养驯鹿。他知道狐狸并没有远走，这只狡猾的狐狸就隐藏在灌木丛中，趴着身子，脑袋贴地竖起耳朵，瞪着一双眼睛，听着动静。

　　达瓦看着爷爷关切地说：“爷爷，咱俩往里走走，大声喊一阵，用木棍敲打着树干，把狐狸吓跑了算了，要不，一会儿它把小松鼠抓住给吃掉了，多可惜啊……”

　　爷爷盯着达瓦的脸，认真地说：“这是一只不满一岁的小松鼠，你看它身上的斑道还没长开，尾巴也细……”

　　达瓦问：“我低头采蘑菇，也看不见狐狸来呀，它要把小松鼠抓走了可怎么办？”

　　爷爷告诉他说：“小松鼠刚生下来，它的妈妈就告诉它：哪些动物是它们的敌人，哪些动物是它们的朋友……”

　　达瓦把眉毛一扬，看着爷爷奇怪地问：“小松鼠认识狐狸是它的敌人吗？”

　　爷爷说：“小松鼠的妈妈会教它：狐狸长着尖尖的耳朵，尖尖的鼻子，尖尖的嘴巴，浑身长着像黄草似的毛……”达瓦听爷爷这么一说，高兴地笑了。

　　爷爷对他说：“你就在蘑菇圈里摘蘑菇，桦树下这一片蘑菇就让小松鼠一会儿来吃。我躲在树后监视着狐狸。我看它要玩什么鬼花招……”

　　达瓦在蘑菇圈里蹲着，一块一块地采着蘑菇。不时抬起头来朝那白桦树下看一眼，过了一会儿，小松鼠从树上跳下来，也许是饿急了，它蹲在地上，用前爪子把桦树蘑菇扒倒，小嘴一动一动地吃起来。吃饱以后，它又爬上白桦树，它望着树下，看看怎么回家去。它转动着小脑袋，想了一会儿，看见在茂密的桦树冠下东侧，长着一根枝丫，像一只长长的手臂，向东伸着，它想用力一跳，从树冠跳到那棵枝丫上，用枝丫的弹力就可以把它弹出老远，然后在地上快跑回家去。小松鼠就照着想的去做了。它用力一跳，成功跳到了枝丫上。但是没把距离计算好，没能弹出去。

　　听见小松鼠的跳树声，达瓦对爷爷一摆手说：“爷爷，咱快把狐狸赶走吧，你看吓得小松鼠都不敢回家了。”

　　这时，爷爷悄声对达瓦说：“这只小松鼠肯定是没有了妈妈，它自己在闯呢……这对它也是一种锻炼。现在，咱不能帮它忙，让它自己学会一条生存的路，对它今后有好处。一会儿看看，如果狐狸真欺负它时，咱再帮助它……”

　　达瓦瞪着两只大眼睛，盯着爷爷问：“你怎么知道它没有了妈妈？”

　　爷爷告诉他说：“如果它有妈妈，它妈妈会在树上跟在后面，或设法把狐狸引开，让小松鼠快回家……”

　　达瓦不解地问：“爷爷，那你说它的妈妈怎么没的呢？”

　　爷爷眼睛看着树上说：“松鼠的天敌很多，猞猁、雀鹰、黄鼠狼、毒蛇……”随后他指着灌木丛说，“还有狐狸……”

　　达瓦用手指着树上，关切地说：“爷爷，你看，小松鼠在树上还吓得打哆嗦呢！”

　　爷爷认真而严肃地对他说：“动物和人一样，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学会生存的本领，要战胜各种困难和挫折……”

　　爷爷告诉达瓦：“咱就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你仍然采蘑菇，我监视这只狡猾的狐狸。”

　　这时，狐狸、小松鼠都没有动静。驯鹿“大白”脑袋冲西正在桦树下舔着苔藓，它闻到了那片桦树蘑菇的香味，低着头，嘴唇紧贴地面，大步走来，走到蘑菇跟前，用嘴一抿一抿地吃起来，几大口就把一片桦树蘑吃得一干二净。小松鼠在树上看得一清二楚：它知道驯鹿“大白”一会儿肯定要向东走去，回到鹿群里。它也知道狐狸仍藏在灌木里在等着它。小松鼠在想：我要一拼，就是豁出命来，也要拼一把，这时它想到妈妈告诉它的话：要想活着，就要学会坚强，不怕风险……

　　打着哆嗦的小松鼠，从树枝上站起来。试着在上面跳了一下，可能它发现这根树枝杈太短，于是，它又跳了一下，跳到一根长长的树枝上，这根树杈向东伸着长长的手臂。小松鼠站在枝杈上，向树下东侧的灌木丛里看了看，然后撑开四肢，挺直尾巴，瞪着一对圆溜溜的小眼睛，飞身而下，直愣愣地向灌木丛的方向扑去。在它起飞的同时，嘴里发出“呋呋呋”地叫声，狐狸一听，吓得从灌木丛里跳起来，没命地逃跑了。

　　这时，驯鹿“大白”一步一步地走过灌木丛，小松鼠在地上一跳一跳地，它和“大白”并肩地向东走去。

　　小松鼠跳了几跳，停了下来东张西望，突然一惊，发现狐狸就站在“大白”的左侧，正要向它扑过来，小松鼠又急又慌，向上一悬，跳到了驯鹿“大白”的脊背上，“大白”一激灵，随后温顺地驮着小松鼠大步流星地继续向前走去。

　　达瓦高兴地大声叫起来：“爷爷，你快来看，小松鼠骑到‘大白’身上啦！”

　　爷爷用手指着驯鹿“大白”，笑着用赞扬的语气对达瓦说：“这只小松鼠真是又聪明又勇敢，它先大叫几声，把狐狸吓跑了！后来见这只狐狸不死心，又向它扑来时，灵机一动，勇敢一跳，跳到‘大白’的背上，让‘大白’安全地把它驮回了家……”

　　达瓦说：“爷爷，小松鼠可真有能耐，它没让咱俩帮它的忙，就战胜了狐狸……”说着，他放下了桦皮篓，向东跑去，他跑到几棵大松树下站住了。扬头向上一看：小松鼠站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上，舞动着两只前爪子，瞪着两只黑溜溜的小圆眼睛又跳又蹦，一条毛刷子似的尾巴一会儿向上竖起，一会儿左右摆动，看样子开心极了……

　　达瓦看着看着，在树下高兴地拍起手来！

　　（责任编辑杨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