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听高原(六章)
□许文舟
东巴文
它们是鸟飞,是石的崩裂。它们是剑的尘烟,神的灰烬。
飞起玉龙,走不出象形的笔迹,灵与神驻扎,爱与恨交加。雷霆万钧的走势,绕不开万物神眼。
宏富的东巴经古籍呵,一只虫子,窥破的天机?
蜡黄的纸,神种下秘笈,一个民族,开始心灵之旅……
借俗世的物,这字开始舞蹈,为牛羊祈福、给禳鬼设宴,斑铜油灯,能占卜命运?拆一些特别象的字,祭风,风说我忙,我要阅完尘世最虔诚的经幡。
活着的笔划,省一笔,鸟就无法飞到天空,少一划,鱼就无法回到海洋。
纳西古乐
雾走下玉龙雪山,轻得如同月光落地。
古乐四起……
谁播洒遇上知音才萌的音符,已经成为化石的调门,正在纳西老人十指上翩跹。
公元十四世纪的土壤,它扎下古老的根。
琴已老,弦年轻,人已老,音乐年轻。古乐与一个民族一脉相承。
五百年前摆下的一席盛宴,在四方街,接待了多少中外宾朋?
洞经和皇经交汇的水流,经一根弦,流得比金沙水拍还有韵味。神州与华通两个大调,抽技为小白梅、水龙吟、山坡羊、步步骄……
在大研镇听纳西古乐,我是神仙,天在哪里?
它步履匆匆,至今还在民间穿梭,情人的嘘寒问暖,乡土的儿女情长,都是这个一脸老年斑的音乐背负使命。
如露,欲坠;如鸟,想飞。
拉祜族库扎节
先用月光洗一下心,再用火塘暖一下怀。一些人,披着风雪,还有城里工业的灰尘。好在寨门,不关。
斧子与锄头上墙,谷粒与苦荞入仓。劈下柴禾的父亲,正擦拭着沾满炊烟的唢呐,他清嗓,然后吼了一声。
火枪是寨子的呐喊,在节日里突然变大。
狗在门外吠着什么,半夜里回来的老牛,挂满露水,比老牛还回来迟的是年轻人,他们的衣袂落下甜言蜜语的回味。整夜的风,都在与树叶交流什么,山长得很高,月流得很浅。
脚碓,深浅不一,糯米的香,敬给刀与斧,锄与犁,月或风,霜或雪。
猎枪,把爱情作靶,弓弩是汉子的手臂。太阳落山,人们在家门口,迎接祖先。
然后在月光下,抢新水,给长者洗脸,给大地上的万物,水的滋润。
闲了一年的弓,这时要拉开,箭在弦上,就像寨子里的时光。
秋千,是人们飞天的梦。
神秘的彝族少女成人礼
少女盼望中的事情,这时,她们又都伤心起来。这换裙仪式,实际是脱去童年的天真。
红白两色的童裙,流水一样的独辫,换成黑蓝色的三接拖地长裙,独辫要改梳成双辫。人生要有一个伴侣。
换裙仪式很短,少女用了一朵花开的时间。
绣花头帕是青春的象征,银的耳坠,是成年的标签。
之后是一间小屋,迎接少女莲花碎步。有一席盛宴,只留女宾,少女会高兴得哭,母亲会流下幸福的眼泪。
找一只小猪抽打,让少女出口恶气,她从此变得温情脉脉,以后的生活,他要找一个男人爱自己。
这一天,山歌在撕裂爱的疼。
少女低着头,一朵花也跟着欲语含羞。
聆听石林
石头,灵性的石头,贴近耳鼓,我听到海的啸叫。分明还是光,还有火,在地下欢腾。
石成林,落满轻尘的鸟。一只鹰,投下翔飞的弧线。谁手持弓弩,射落一片片传奇的羽毛。
情戏在这里上演,琴瑟忧怨。阿诗玛款款登台,盛开了万年灵芝,是爱的笑脸。
凿石开路,朵朵碎石,涅槃为莲,我看见凤凰梳翅,莲花出水。再迷魂的布阵,也能通向爱情。
先祖,在石头上写下鲜花的文字,人与兽,在一块石头上,和睦共处。
眺望的仍然眺望,低语的还在低语。
聆听高原
用露的轻聆听河流的奔跑,用花的艳聆听村庄的平静。用马帮的足迹聆听山路的寂寞,用稻的丰收聆听红土的芬芳。
用烈酒的焰聆听高原人的心肠,用云的洁白聆听苍穹的蓝。
用野火聆听青草,用孤灯聆听乡思,用结痂的伤口聆听血的记忆。
用遇上的险聆听曾经的荆刺,用经历的恨聆听逝去的爱。
用醒着的阳光,聆听绿的梦眠。
用游走的雾,聆听干涸的呼息。
用诗聆听乡村的沉默,用梦聆听母亲的挂念。
〔责任编辑 阿 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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