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这个中篇时我一直感到担心,唯恐自己说得太多。我想把话说得简单一点,写着写着又陷了进去,难以自拔。例如我想表达“你可以相信”。这句话其实还有一个前提:“你可以相信吗?”需要先提出问题,而后才来回答。如果我把自己的询问范围限定于某一个人,那么可能单纯一点,比较容易表现,可我又觉得意犹未尽,不想到此为止。于是这个小说就有了数重询问。首先当然是问人。小说里那个“进去了”的家伙可以相信吗?小说主人公对他原本信任有加,此刻却深陷怀疑,因为这个人明摆着有事,而且似乎还把主人公本人拖进了漩涡。如果主人公的怀疑仅仅针对某个人,那是小问题,偏偏是这个人与之渊源如此之深,让他感觉到如果此人都不可相信,那么还有谁可以相信?这一来就显得比较严重。我感觉除了对他人的询问,小说里还应当有对自己的询问:“我可以相信自己吗?”这种对自己的怀疑其实很痛苦。主人公为什么会有这种表现?因为发生的一切让他对自己的观察和判断能力,包括自己对人的辨识能力产生怀疑,尽管他不愿相信自己丧失了这种能力,却不能不扪心自问。主人公同时也自省自己的一些行为,人不可能永远都是对的,总会有一些事做得不好,或者不对,需要接受教训。这很正常。但是如果因为种种原因,让自省变成自我怀疑,那就严重了。然后还有另一重询问,也让小说主人公非常纠结,因为牵扯到某些他很珍重的理念,他用两个字来形容,即“公正”。公正是否存在?它依然还可以相信吗?还值得为它去努力吗?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口头上,这个问题从来不是问题,但是在某个具体情境中,对小说主人公这种不善于口是心非者而言,这是一个真实的问题。事实上,这类问题只属于小说主人公这一类人,这个时候这个世界有不少人绝对不会拿这种问题纠结自己,他们会将其归为无聊。与其费心去琢磨那个,不如去钻营图利,哪怕打牌泡妞也更实惠。问题是这个世界除了应该有这种人,也还需要那种人,哪怕凤毛麟角,也该请出来为我们这些芸芸众生提供点缀。至少我是这么想的,所以就来写他。小说中,这些问题的答案归结为其题目——你可以相信。我觉得对这位小说主人公而言,如果答案是否定的,无疑等于“三观”尽毁。一个人安身立命需要一个支点,这位小说人物的支点不仅在于月薪多少,也在于他心里的这些认定。我觉得他应当是对的,尽管其存在显得较为沉重。
感谢《清明》和《中篇小说选刊》让我的这些问题得以提交读者,容我借以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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