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姚

　　2017年4月27日，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杨宇军主持了最后一场国防部例行发布会，他就国防部官微配图事件公开道歉，这是国防部首次对民众作出的道歉。然后，杨宇军以一个标准的军礼结束了这场发布会。同年8月9日，国防部官网新闻发言人简介中杨宇军的简历已经悄然撤下。这表示杨宇军正式退出现役。

　　今年3月29日，杨宇军再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他这次的身份是中国传媒大學媒介与公共事务研究院院长。

从戎与解甲

　　杨宇军曾说，能够参军入伍是他儿时的理想，是此生让他最欣慰的事情之一。1970年，杨宇军出生于北京，1993年7月，他从外交学院毕业后“携”笔从戎，进入国防部外事办公室。

　　国防部外事办公室是中国军队对外舆论最前沿阵地。在24年的军旅职业生涯中，杨宇军在不同的岗位上迎接一次次“没有硝烟的战争”。

　　在一次次的舆论战中，杨宇军的才华、理念都表现得非常突出。据《环球时报》报道，杨宇军在职期间多次因为表现出色提前晋升，也曾是该单位任内最年轻的局级干部。

　　退役前，他正师级已满两年。与此同时，中国军队正在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军事改革，军队干部人才选拔进一步公平、透明以及干部年轻化的潮流势不可挡，这一切对于杨宇军而言都是加分因素。

　　熟悉情况的人都诧异杨宇军会选择退出现役，因为杨宇军的履历实在是太漂亮了，前途一片光明。

　　杨宇军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退出现役呢？

　　他解释道，选择退役纯粹是个人原因。“我非常喜爱这身军装，也非常热爱国防部信息发布这项事业。多年军旅生涯，一直尽心尽力。但是如今家庭更需要我。经过慎重思考，确实很难做到家庭事业两头兼顾，最终决定拿出更多时间陪伴家人。”

　　此次杨宇军退役和家人身体健康相关。同样是一个“爱”字，杨宇军前半生选择奉献给自己热爱的事业，后半生选择更多地陪伴家人。

幽默与温情

　　在24年的军旅生涯中，杨宇军持续7年担任国防部新闻发言人，一直被镁光灯聚焦。

　　至今他依旧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面对聚光灯的感觉，最大的感受是“太热了”。“我记得那是在夏天，我的同事特意把空调开到最大，而我上身只穿一件短袖军衬衣，还是大汗淋漓。”杨宇军笑言，“可能除了聚光灯的热烤，还有记者尖锐问题的考验，以及对个人政策水平和心理素质的考查。”

　　杨宇军强势又不失幽默的军队发言人风格，让人印象深刻。

　　中国台湾地区《中国时报》的蓝孝威非常喜欢杨宇军主持的记者会，惊喜在于常常会有神来之笔。他举例说，在一次记者会上，问题与辽宁号航母出海训练相关，外媒很关注中国是否欲藉此扩展海上军力。杨宇军打了个有趣的比方，“航母不是宅男，不会老是待在港口里，今后肯定是要去远航的。”蓝孝威说，“我听到当场忍不住笑出来，觉得杨宇军非常幽默。”

　　杨宇军的一位同事表示，杨的幽默对于以严肃著称的中国军人而言不太多见。“在和外国代表团会见的时候，他幽默的天赋会让人暗自赞叹。开头五分钟必然会让会场响起一片笑声。”杨宇军认为，幽默并不妨碍坚持原则，“谈笑间，强虏灰飞烟灭”才是对外交锋中追求的高境界。

　　不过，这些闪光点并不是杨宇军记忆中最深刻的点，他曾说，“每一个新闻发言人都有特别成功的高光一刻，也会有不是很成功的感觉，有不满意的黯淡瞬间。我更想讲的，是我认为最不成功的一次。我刚刚当发言人、最初主持国防部例行记者会的时候。”

　　那是杨宇军主持例行记者会的一天，在他走上发布台前，刚好发生一起国际通用航空大会飞机失事事件，飞行员不幸遇难。消息刚刚报道出来，杨宇军还没来得及核实具体情况。马上就有记者问这个事情。

　　因为还没有核实具体情况，杨宇军讲的时候比较慎重，同时对于临场处理、发布技巧的把握都很不成熟。他还记得，他当时回应的是：我们对失事当中的遇难者，感到非常遗憾。但是说完以后，杨宇军马上觉得“遗憾”这个词用得不合适，死难的是我们的同胞，只说一个遗憾，对遇难者和家属不够尊敬，对生命也不够尊重。如果换一个词，对此深表痛惜，可能更合适。这不是一个官方立场，但又能充分体现人性和同理心。但是发言人讲出去的话是没有办法收回来。所以，这件事一直让杨宇军心里有点疙瘩，觉得对不住飞行员和家属。这件事无论过去多少年，杨宇军都一直认为，这句“遗憾”对于他来说，是一个遗憾。

　　但是，因为有这个遗憾的存在，也是对自己的一个提醒，今后再发布的时候杨宇军特别注重发布信息当中的情感因素。特别是对灾难事故，天灾人祸，在体现情感的时候，不要做一个冷漠的人。

发言人与培训师

　　对于职业生涯来说，杨宇军依然年轻。曾有朋友开他的玩笑：“你以后到哪儿找比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更高大上的工作？”

　　现在轮到杨宇军开玩笑了：“比发言人更高大上的工作，不就是培训发言人的工作吗？”

　　其实杨宇军退役之后，就已经开始在高校讲授有关媒介素养以及国防相关的课程。但那些课程，都是兼职。他有很多朋友非常热心地给他推荐新工作，也有不少大公司和企业给出非常诱人的待遇，希望杨宇军这个曾经在发布台上铿锵有力的前发言人加盟。但杨宇军最终都婉拒了。

　　“我虽然离开发言人行当，但一直对发言人工作很热爱。无论对社会、国家、公众，这项工作都很有意义。而对于从事这项工作的个人，从中感受到很强的成就感、获得感、满足感。这是一项事业，而不是简简单单一项工作。”这是杨宇军的发言人情怀。

　　最终促成杨宇军到中国传媒大学做“发言人的培训师”，大概还是这种挥之不去的发言人情怀。杨宇军认为，自己更适合的工作，就是回到和发言人有交集的地方，运用过去的实践经验，和同行们以及专家教授交流，做培训发言人的幕后工作。“如果说把过去7年发言人工作中的经验、体会、教训、感悟，和其他同志分享，让更多更优秀的发言人成长起来，不失为一件好事。”

　　脱下军装的杨宇军依然还保持“发言人频道”，甚至看新闻时都会思考着记者会提什么样的问题。

　　回顾新闻发言人生涯，当问及有没有在上任之初给自己定一个小目标？杨宇军说：“没有定什么小目标，就是想答好问，发好言，别给国家和军队抹黑，别让战友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