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歌的雄狮
昨天,我是一头狮子
在密林中尽情地哼歌
夜晚,星光如雨
踏碎一地月光
留下了满身烫痕
为了情,我蹭破了鼻头
为了爱,我险些丢了性命
鬃毛,被阵阵清风撩起
永远离开我
向着过去,向着未来
向着死亡飞去
尾巴和耳朵
也不再回到我的躯体
今天,我只记得一件事
放学路上
从镜子店前走过
因为把镊子忘在了密林
我再也哼不出
低声吟唱的歌词
星星
“是因为害羞?” 一个问
箱子里咯噔作响
呼吸与呼吸交融
冬月宛如春夜一般朦胧
冰,紧紧地将我拥入怀
雾,醉醺醺地过来亲吻
我安静片刻
有人又问
“是因为害羞?”
我的眼皮铅一样沉重
大大地睁着,朝着星星的方向
少女
星星飞出牙缝
天就黑了
爷爷说,这个焦距不对
让我捧着他的眼珠
跑进了白色的暮霭
可我的香肠又在哪里?
为了那些驴那些兔和那些鸡
我要厉声问地球
你被撩起的裙子又在哪里?
虎
这么说
那只虎并不是他
群山逶迤,在我的胸部
从昨天向今天蔓延
虎的房间,那扇门
一度朝着明天敞开
虎生于我的意志
就像生出一只水桶
生出风
生出城市
就像高楼朝着天空的喉咙
生出一双双虚无的眼睛
仿佛虎牙已在我臂中折断
尾巴也于昨天死去
在我的行为中,四弦琴
散落一地,发出浪花之声
虎昨天曾是我的情人
今天的他,虽然
已化作陌生人的脊背
明天,并不意味着
有一场马戏或一片天空
让我们跟虎一同喝奶
让我们跟虎一起感冒
让我们穿上那件睡衣
跟虎一起讨论如何跳跃
胡须穿透我的孤独
下巴将暗日掷入我的爱情
失意中,有扇门谁也通不过
当你的尾巴
在我行为的根部扭动
虎啊,我会将你折叠
让你在一张纸中安睡
今天,我追随你
只是对明天的一种期待
马不停蹄
世上有个男人
永远跑步不停
从摩天大厦的窗户探头
径直沿外壁而下
跑过公路
跑向大海
跑遍天涯海角
我饲养着一个
马不停蹄的男人
在笔记本上
在抽屉里
在我的黑暗中
他从不停步
忘了让我入梦
我的白天疲惫不堪
我的夜晚广袤无边
射杀
一个阿拉伯人
黑乎乎地
在我掌中沉没
教室里的对话
不过三言两语
他却说要用枪打死天空
而我,联想到一只
倒毙在沙漠上的黑胎
他变成了一只黑鸟
用翅膀挖掘我的肺叶
洗澡间热气弥漫
宽容已经临界
炎热
都是网纹瓜的错
从碟子中
掉出的一瞬
被我的手
捏得发黑
左轮枪下面
有一个男人
逐渐萎缩
成一个比皮肤斑还小的黑点
城里杀机四伏
枪口对准你
死去的却是我
怀里拥抱着你的影子
你抽着烟
一身平常打扮
进了城
你已变成海洋
变成爵士鼓
变成远去的阴云
变成一种潜伏待机的黑暗
把刺杀失败的过去时
藏進深深的裤袋
对死去的自己视而不见
装模作样地混出午后之城
身后,无数杀意在街上乱窜
鸟儿
再见了,我的黑鸟
那绝不是万鸟齐飞
其实,飞走的
永远只有一只
那只鸟,嘴里
叼着丑陋的内脏
从我身体里飞出
每当我将你怀孕在身
必定双目失明
我只能依靠嗅觉
活在盲人的天地
只有失去你时才能看见你
那一刻,过去都将过去
另一个盲人的新生命蠕动开始
再见了,我的黑鸟
他变做一只鸟在台上独唱
听众变成几万只追随的耳朵
也成为几万双失明的翅膀
他们视而不见,振翅endprint
变作鸟儿的亡灵
追逐台上那只鸟的歌声
在昏暗的观众席间飞翔
然而有谁知道
哪只鸟儿不是亡灵?
哪只是有生命的鸟儿?
再见了,我的黑鸟
有谁知道,从这里飞走的
究竟是谁?
他为自己的歌声陶醉
感觉到了有什么离去
却不知道离去的是谁
也许,那是他光润如绸的年华
也许,那是他灵魂最为柔软的部位
也许,那是令人内疚的罪恶之星的记忆
那个孩子就坐在最前排
也许,这是从郁金香花形的脑髓中
溅出的带有体温的鲜血
再见了,我的黑鸟
我是一只鸟
对我自己
无论拒绝还是认同
只要你不能从我身上
摘除好啄好斗的尖嘴
和渴望振翅的羽毛
我今天就是一只鸟
我會成为一种祈祷
会每日几度插向天穹
然后在高空被人一把推下
内脏拥抱着鸟儿
大小鸟儿从天而降
有的清瘦而脾气古怪
有的傲慢却性格温柔
鸟儿都在我身体里
有的还剩半条命在呻吟
我每天都为鸟儿们送葬
并孵化未来的鸟蛋
诡异的鸟蛋会啄破未来
异端尤其是孵化的重点
再见了,我的黑鸟
但愿我变成一只怪鸟
哼着高雅的小曲
将啄破我的家伙放飞一次
再见了,我的黑鸟
我必须将它放飞
这渴望,就像鲜血
从身体里喷出一样真实
父性,抑或关于猴子的叙事
知道我多年养的是什么吗?
一条母狗
可以放任它在床上乱爬
却不能放过它身上的一只虱子
倘若我能够接受
凌辱的淋浴
哪怕不具备
袋鼠那样崇高的母爱
也不会哭泣
所有的口袋已具有母性本能
而我这只长臂猿
既没有母性也没有育儿袋
只有不毛的父亲的性格
“摇吧,摇吧!
摇摆舞就是这个样子!”
身子千篇一律地晃动
任何人都是
先向猴子请教哲学
再跟它们学跳猴子舞
不这样,人类怎能生存?
那个女人爱我有点过分
啊,我过去的恋人
你贫穷但高贵,逐渐羽化
你戴着诗人的桂冠
更加让人无法接近
你每晚都淹死在酒精
和男人们的精液里
而我,期待你
从此不再浮出水面
我断然拒绝
仙女和魔女的爱情
因为我不愿意
爱被当作神圣的排泄物
女人读不懂男人,只会
用爱的粉笔在黑板上涂鸦
搞得粉尘飞扬真假难辨
男人,每一个都是
平原上驰骋的裸马
关键时刻,最能面向未来
信心百倍地勃起,一个人
竖起魔法扫帚一样的尾巴
把不毛的父性遗忘在脑后
用打字机的键盘
记下那些激越的数字
假如,装填好父性的火箭
朝着另外的宇宙发射
“再见了,女人”
这首老歌将不再流行
女人们只会再次重复一个个哈欠
父性自从像喷水一样普照众人的意志
以消失为终点的热烈起跑就一直在继续
然而,我已经斗志全失
不知怎样处置
那只被捕获的跳蚤
是否应该
将这只可爱的小家伙
送还给我床上那只母狗
尽管她鲜血的宇宙
在跳蚤身上光耀夺目
然而,就像一片晚霞
天空上所有母性展开
子宫拂晓不冷不热的温度及混沌
阴道里那座红色的天盖
返回,返回到
没有谁也没有饲养的过去
床,很白
本来属于一个人
一个没有尾巴的女人
是否要在那里入睡?
我是一只长臂猿
把手伸向四面八方
像一个盲人按摩师
甜美而执着
在黑暗中摩挲
那时,我甚至
等同一只蜘蛛
一边啃食自己的脑袋
一边从屁股吐出什么
在抚摸的过程中
长成一只蜘蛛猴
每当这种时候
我都将母性溶入父性
开始在两性中间生存
仲夏的尤利西斯(节译)
尼克持续开放
像一株毒草
我,漫步于此间
一丝不挂
且滴水不沾
已长达数日数年
尼克已入老境
从他的脸上,或者
笑口常开的嘴里
已很难找回endprint
足球青年的铁脚指甲
和石头的牙齿
那个坏男孩曾经住在他的眼里
那匹悍马已被岁月的铁链扼杀
他的眼睛已看不见天上的小屋
我就在那里,今天
看见一个壮年男人的身影
一个陌生的尤利西斯
岁月在他额头流汗
变成鸟化作云行走
脊梁骨的两侧
几道命运海豹咬下的牙痕
就像事件刚发生一样水迹未干
灵肉一体的沉重,取代了往昔
潇洒与贫困混杂的聪明的哀伤
在他肌肉的海岸之间往返
可他自己往往听不见
那种匪夷所思的潮骚
人大都身体自带音乐
但几乎来不及自我欣赏
就放弃了人生
或者带着童心永睡不醒
生而复死,死而复生
竟不知他就是尤利西斯
或者凌辱我心中的神
或者变成神走上我的祭坛接受凌辱
永恒这个词,就在心旌摇荡的对岸
……
人都有狼的母性本能
爱的内侧,正义就是一种不吉
而两端,则是会轻易背叛你的
薄如刀片的嘴唇
某种东西在持续开放
其间走过
一个饥饿的影子
难道是尤利西斯?
也许不必
尼克也罢,尤利西斯也罢
因为一切都出自无名的地点
或许是我
或许根本不必是
就这样,通过我的时候
你只能实实在在地触摸到
毒草,在风中摇曳
十月的感伤之旅
你是十月的月亮
虽然圆却没有面孔
当一个坦荡的笑容
从黄昏那边赶来
你的韶华迅速流失
啊,感伤的旅行
你的恋情,像鳄鱼
张开大嘴在刷牙
你的岁月,化作
一个袖珍的谎言
和一个小小的真实
都变成富含营养的幸福之光
停留在雪白如玉的牙上
感伤之旅这首歌
自十月的大漠吹来
即便你有一双硕大的眼睛
也看不见它的旋律
也许你听说过
旋转木马那样转动的
那匹快乐木马的尾巴
跟你的尾巴一样伟岸
旋转木马也罢
其他也罢,一切
不过是旋转的幻影
然而
无论是你还是我
都不会旋转
我们只是彼此经过
就像云,以一种高雅的姿势
从满月身上走过一样
啊,十月的月亮
虽然圆,但却没有面孔
而你,雖然存在
却无姓无名
尼克与莫里埃尔
七月,炎炎烈日下
我们,是凶残的鳄
争噬着短暂的时间
当鲜血流进河里
就像第一次恨和第一次爱
咬死对手的记忆
彼此都难以忘怀
太阳啊,我们的祈祷
并没有神的加持
如同用自己的尾巴
鞭笞自己的行为
即便如此,七月
炎炎烈日之下
我们,就是凶残的鳄
争噬着短暂的时间
直立人的爱好
直立人也有其爱好
他喂养着我
几周来,他喂我上世纪的饲料
我与他交合
我跟他恋爱
教他用牙齿杀敌的体育本领
我被逐渐驯化
忘了原来的语言
还失去了自己的面孔
直立人,现在是你
喂养着一个连我自己都不认识的我
我活在今天
发出开心的吼叫
全然不知
自己曾被咬死在山坡
全然不知
满山都是自己的白骨
孪生兄弟
“出门了,
他不在家。”
我对来的女人说。
“你这人弱智啊?
我来是见你的。”
“不是说了吗?我不在”
“我就是他”
这个女人也许搞不明白
那人赤脚跑出我身体
买东西去了另一条街
离开时还爱着你呢
说是去买另一种沮丧
我的话让女人一头雾水
扇了我一巴掌,关上门
转身拂袖而去
他回来了
脸上,带着几条
差点被碾死的轮胎印痕
我对他说,我是我自己
再说还帮你看了家
可他说,给我让开!
真还不如一头钻进厕所
如果这样说话
那家伙夜里一定会气绝身亡
到时候,一切还得
由宽宏大量的我出面
男人头戴一只鸟笼
里面养着许多绝望的小鸟
因为意大利面条的捆绑
他苦于不能从盘中脱逃endprint
你看我吃得津津有味
可是纵然我睡了或死了
他也不会打片刻的瞌睡
这让我饱受皮肉之苦
所以我头疼,而且
由于另一个我的存在
男人说将倍受孤独的折磨
然后,转身进厨房去镇痛
我的东京
像释迦牟尼一样
我盘坐在几乎所有的城市
现在,腹中怀着十月的无聊
啊,在纽约的阁楼上
快活而歇斯底里
赤身裸体行走的闺蜜们
你又搂着满寿夫的脖子
死缠着索吻
恨不得从相框边上抠下你
抚摸你瘦削而性感的裸体
白皙的裸身,就像粉笔
也许那是一片肃杀而凝固的大海
随着抚摸,石膏粉
定会跌落如瀑
我看见一个意大利人肥胖的裤子
把你塞进洗衣袋扛到盥洗室
他请我喝便宜的啤酒
啤酒罐像一只只哭泣的老鼠
在一楼的酒吧滚了一地
这就是美国,这就是美国的饥饿
我的十月沉默寡言
钢筋混凝土的不悦
在我的东京徘徊
伪装的人类忽左忽右
假惺惺的眼泪让人困惑
谄媚从自动售货机溢出
变成一大群沙丁鱼,释放恶臭
学术之秋总是千篇一律
朝着艺术的诗性的思考流淌
我告别了一切,
才驶进自己心中
阔别多年的运河
才潜入我体内的城市
夏季已近尾声,在这座城市的门口
我遇见了一个人
阿蒙?霍特普①
他是个无名之辈,现代的巴士售票员
肉店老板,赛车手,诗人,革命家等等
所有的雨,来自并非所有的东西,古代五千年前的埃及
埃及的法老,守护神鹰,作为饵食
刚刚诞生的鳄鱼的内脏和婴儿的嫩脑
祭祀用的香油,柔软可恨的服装
时间,那些存在的部分以及全体本身
我在这些混沌之中时隐时现
跟他,阿蒙?霍特普的瞬间握手
闯入了私人演奏的季节
此时,传来地铁驶过的轰隆声
在我的城市的子宫尽头,在舞台上
大提琴和爵士鼓一起鸣响,桑德拉翩翩起舞
黑衣黑裙的桑德拉不是莎乐美
美丽的同性恋黑妞是中产阶级
温柔又淫荡的主妇,性感的舞女
让丈夫颜面失色的食人鲨,被阉割了的唐璜
被替换成了黑色的圣玛利亚
一个刚坐地铁的故事
那是与亨利?米勒的第一次相遇
马桶,报纸,往日的书信,椅子,牛奶
我在所有的家具和食物中, 目睹了
他的饮料,他的细胞和褴褛脆弱的生命
如今,我依然是地铁的常客
我爱地铁,耗时几乎与做爱同等
我的地铁已不再是铁,而是柔软的肉身
是文明的幻影,思考的摇篮
在这座城市里,地铁
就是一个最为深邃的让人冥想的胃
定居在城市里的人类,如痴如梦
寄生在胃溃疡上,不断地
口吐白沫,那不是语言
不是怒吼,不是哀求,也不是微笑
那不是求爱,不是满足,也不是战斗
那只是一片泡沫
俱乐部里,马克斯?罗奇
凌晨一点敲起爵士鼓
他那么帅,为什么?
他的爵士鼓那么传情,为什么?
啊,瓢泼大雨的声音巧夺天工
人为此而痴迷,為此而魂萦梦牵
他的音乐小宇宙,彻底
击败了人们无为的产卵
我的东京
这座城市,几乎
都是我们的子宫
我站在入口
跟阿蒙?霍特普亲吻
突然天公降雨
几乎所有相关的时间
我们交合,爱得死去活来
五千年的死,五千年的生
五千年哈欠不止,五千年笑声不断
这一切,哪一样没有超过爱本身?
一切,包括青蛙,鸡蛋,果酱
一片蓝天,稿纸,唱片,苍蝇
(我们滚床单吧!)
这就是这座城市的口令
有人跟孤独而死的猫一起潜水
有的美男,因为实在太帅
索性摔了镜子,用力捏住
对面那个自己的阴茎
然后,人事不省
还有人总是畏惧
自己虚弱的大脑和肉体
一边吃着葛枣
踡曲在床单里号啕大哭
两头年轻的豹子,男人们
在深切思念的丛林里静静地拥抱
那些美丽的母猴,则聚在密室
架起朝霞一般的爱抚的虹桥
我的个人演奏在十月至十二月间进行
不爽之后,突然袭来的是其间
遭遇了失语症,急性欢喜症和痴呆性思考症等蜘蛛网
在那里我成了蜘蛛的盘中餐
身体失去了自由
嘴里发出淫荡之声
我的身体里,有人
想脱逃,想乘坐地铁
至今还想弄点什么音乐
或许这并不是爱,只是
一种季节性的寒暄
然而,音乐响起
我自己像涂料被抹上新曲
听见尾巴甩得啪啪作响
犹如可恨的鳄鱼那样剧烈
然而,是谁被尾巴抽打?
是谁,魂灵被这段音乐招来?
目睹乔伊在候车厅变成幽灵
他已被性爱的压路机碾过
成为一片灰色,成为一条影子
生命的储藏最后一滴也弃他而去
他被赶进了褐色铁砂的不毛沙漠
他被蝮蛇的碾子咬伤,渐渐
思想也被蜘蛛缚住了手脚
在迟到的一边生锈,现在
正要放下最后的帷幕
我确确实实,想要
埋葬我的城市
把热血沸腾的思想
投入灰烬之中搅拌
穿过预感的迷雾
我略微听到上帝的疼痛
它兀地变成火的伤痛
我看见诸神就在身边
大发雷霆,开始
扔下轰隆隆大炸雷
这一切发生于一瞬,就像永恒
我半病半伤,卧床不起
借来天涯浪迹人虚弱的身影
我的城市
你在遥远的彼岸
你已经变为他人的面孔
耷拉着钢筋混凝土的脑袋
在永无终点放逐中睡眠
①古埃及法老。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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